To Passing Through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經歷了九年之後再次相遇而且依然相愛的緣份，似乎如果再次緣慳一面，連編劇本人都要看不下去。於是十八年後，他們終於在一起，有了孩子，愛情也不可避免地墮入俗世生活的真實和瑣碎。也許有一天我也會像Celine一樣，從隨性讀書、接受有好感的陌生人搭訕的少女變成一個看到雙胞胎女兒太可愛而忍不住拿手機拍照的中年母親。歲月就是這樣在我們身上留下痕跡。

然而當他們並肩走在靜謐的鄉間小路，談論最近做過的夢，說起曾經的朋友，或者隨性聯想到的事情，甚至是互相給彼此說些浪漫的話的機會而對方總是用玩笑來化解，他也總是知道她提問裡的trick而做出聰明的閃避和回擊，雖然此刻，她小腹微凸，而他不修邊幅，但是這些場景總讓我在腦海蹦出deja-vu這個詞。

我常常覺得，現實里不會有這樣的一對，哪怕再像，都不可能完全複製。十八年前的火車上，他說「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但我感覺到了一種connection」，他望進她閃爍的眼睛，怎麼會不知道她心裡的想法，邀請她一起下火車便也順理成章；九年前，她告訴他自己當年沒有赴約的原因，他故作灑脫說自己也沒有去，但她問他原因，便一眼看穿他的沉默和詞窮。是這樣的洞悉。他洞悉了自己對她的吸引力和她本質上也有跟他一樣為愛冒險的決心，她洞悉了他少年的純真堅定和後來的猶豫躲閃，他們彼此洞悉是真的相愛。這種洞悉，也許很多夫妻共同生活了很久也未必可得，所以更加難能可貴。

好像伴侶之間的很多矛盾，都不外乎是雙方各自都有立場和理由。他想要搬到芝加哥更親近兒子，她想留在巴黎接受更好的工作，這是從電影一開頭就埋下的定時炸彈。然後他們齟齬、爭吵，就像慣常所見的伴侶一樣，把幾年來對彼此的不滿和懷疑傾倒而出，這時候，他們散去了日出日落時的某一種與世俗格格不入的「仙氣」，他還是會介意她去見前男友，她還是會覺得他某一天晚上手機壞掉很可疑。就算再坦蕩磊落，說到底，他們依然是男人和女人，一旦進入兩性關係的領域，就難以跳脫某一些思維和行為模式。

她是非常「到底」的人，以致於有時候並不「聰明」。他放在心裡思量如何跟她開口的事，她已經把它擺上檯面便一點退路也不留；也許「忍一時風平浪靜」是相伴的智慧但在爭吵爆發的當口她無論如何也要把事情講開。最後他主動服軟去找她，一開始也並不成功。然後換作他近乎絕望地亮出底牌來，這就是真愛，這就是生活，如果你不信，你就是瞎了眼了。雖然她並不「聰明」但卻也不乏智慧，或者說是因著這些年來的了解，她大概也懂得，他說的「我愛你，我會為你和女兒們負責到底」也是他翻開的真誠的底牌。

他的第三本書的名字，《一部上演已久卻少人聽聞的名叫的舞台劇的臨時演員們》。他們和不同國家、背景、年齡的朋友們談論生活，追索永恆的愛情是否存在，最後為「我們只是經過」而乾杯。我想，那出舞台劇，既是愛情，也是生活。

生活里現實的問題永遠沒有一勞永逸的答案，而這些令人驚懼的困境，讓有愛的人們加固了愛情的堤防，從而更有勇氣去面對生活本身。要找到一個與之「先玩玩玩過青春，再慢慢慢度餘生」的人，是多麼不易，希望在愛著的人都不要放棄。我們都是這齣舞台劇的臨時演員，而我們在這過程里，對某些人，如此，如此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