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得起

1.

自從「蘇州河」之後 就有些排斥這種帶有市井氣息刻畫孤獨入木三分太過壓抑太過讓人絕望的電影。「重慶森林」還好 到底著墨在森林二字 儘管孤獨寂寞 至少有林青霞願意聽223作為一個陌生人的嘮嘮叨叨 至少有金城武在call機留了愛你一萬年之後在雨天肆意地奔跑 至少有王菲輕哼著dreams的旋律潛入中意的人的家裡夢遊一般地舞蹈 至少有梁朝偉最後終於等到另一架飛機的停靠。失掉了這些預先鋪墊好的溫暖 「墮落天使」卻是抑鬱地不可救藥。
「蘇州河」和「李米的猜想」是今生和相隔不久的前世 是沒講完的故事和續集 是被分成上下兩段的綺麗短句 是遭人遺失了的不完全的「石頭記」。八十會後遺失了 明明出自一體 卻散在天涯與地角 誰以找不到誰。正如美美變不回牡丹 李米尋不到方文。
大概是梁詠琪的平緩唱腔比梁靜茹的「勇氣」還要壯人言行 下筆的時候不免就有一番向舊時光作別的豪情逸興。

2.

孤獨在於類似天圓地方和你我會在一起之類的理所應當的句式卻變成蝴蝶飛不過滄海這樣輕易被否決的定理 在於情之所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卻料不到日後分離的結局 在於愛上你就等於愛上自己可你我卻終不能合二為一。
在於所有花明月滿的記憶都變成一串無關聯的數字。
這一地斑駁散落的愛情終將歸結於李米晦澀難明的自言自語。
計程車上同一個又一個陌生人的淺問低吟 短暫的交心 把他們當作樹洞然後吐出沉埋於心的壓抑自郁的垃圾 恍若破繭成蝶重獲新生 其實思念卻撒下天羅地網堪堪又是一次輪迴。
四年過去 李米一直說著她的境遷之感和悵然舊事。對每一個坐她計程車的人展示方文的照片 問他們可曾見過他的音跡。明明知道這美夢早在四年前氣數就已盡 可仍不心死 以為天南地北總有一天能等到他的消息。雖然他的身影在記憶中也變成一個影子 遙遙無期。
有時候說爛了的繞指柔也會變成百鍊鋼。李米也會對著計程車上的人痛罵方文 你他媽怎麼不去死。罵完過後換好擋拉好油門 看看後視鏡 依舊如初奔赴乘客要去的前程。

3.

像所有綴滿了相思字眼的風月小說慣用的筆法那樣 時日一長 長得連你自己都覺得再執念再等待再放不開都變得幼稚地可笑 可偏偏在花明柳暗處被你一個不經意的驀然回首把他給找到。
相逢猶恐是夢中。李米終於和方文久別重逢。
可他說他是馬冰 不認識方文。或許他們只是長得相像。正如世間也會存在你分不清的滄海和巫山一樣。
所有暫時被歡喜給押解的辛苦和委屈都不甘沉寂 映窗書破的二字被春鴻給勾爛了相思 月滿靜好的前景霎時被文人作畫時留的空白給塗抹地無影無跡。
李米哭著對他提起他們的點點滴滴。他們夢想著要開的一間超市 他們清貧卻快樂的舊時。大抵是李米哭得像淚人 大抵是這故事說得太動人 馬冰終於承認他是方文。等閒變卻故人心 改名易姓遠走高飛只是因為他不再喜歡李米。
就像蝶戀花後無憑無記 這情節差點就半步成詩。
言盡於此 多說無益 無可挽回。
李米擦乾淚 像白晶晶橫劍自刎一般無悔 又似至尊寶在城樓前那般轉身 把來時的路走得款款跟絕對。
雖然告別舊時光的時候好像一條落敗的狗 可李米終於給了自己一個華麗的轉身。

4.

張涵予飾演的警察名字太過美麗 葉傾城。葉字已夠濃綠 再加傾城二字 好似掉進前朝妃子繁複偏陰的一品絲繡里。李米被兩個乘坐計程車的體內藏毒的毒販子給劫持 在加油站內機智地報了警 葉傾城作為負責此案的警察對李米盤問 卻不料這宗販毒案件竟牽扯出方文。
誰沒有些難言之隱 誰的生活一帆風順。
方文為了賺錢為了餬口為了讓李米過上想要的生活 不惜奔走他鄉 不惜隱姓埋名 不惜做了販毒這樣近利的罪事。作為兩個毒販子的接頭人 他回到以往的城市 偏偏在小的可以忽略的機率下遇上李米。原本安之若素泰山崩於眼前不驚的性子在李米面前片片瓦解 掩不住自己的心思 終於暴露了言行 叫警方尋得蛛絲馬跡。
案子逐漸水落石出 知道已經走投無路 在警察的左右夾擊下 方文從天橋一躍而下 似來不及振翅的飛蛾子 正中落在李米的計程車玻璃上。
方文一直愛著李米 打算事成之後再向她道出原因。說不喜歡她只是因為形勢所逼 讓她快快離開自己 免得叫警察識破身份。
真相大白 我已明白。謝謝你未曾離開的愛。
感情過期和徹底歸零 到底哪種結局要更傷心。

5.

方文給李米留了存摺和一個DV機。沉沉甸甸的昔日夢想 和滿滿噹噹的愛。
我也曾有笑靨如花 我也曾有清白的身家。
DV機里是方文到了李米的城市以後偷拍她的影像。錄像里李米一個曬衣服洗頭髮坐在房間的椅子上搖晃 取出計程車的備用輪胎費盡力氣安好 與人言語不和氣急敗壞地爭吵 迫急找廁所時的落荒如逃。並不是每天都沉浸在你設定的遍披林子的悲傷華霧裡 其實沒有你 生命依舊很美麗 日子一樣過得下去。
萬萬想不到。我只看到了悵然若失無法用無波無瀾的話語輕易道明的開頭 卻猜不中這比不曾擁有和完全失去要好很多的結局。
一方得了重病 為了不讓另一方傷心 謊說不再喜歡他藉此徹底離開他。諸如此般的故事和方文離開李米外出拼命卻不告訴她原因殊途同歸 終於造成你我都心下惴惴的悲劇。
少些類似於艱難困苦自己扛的思維 愛其實具有雙向性。你儂我儂之後也該你知我知 不必瞞。

6.

我們上中學的時候相愛 後來一直在一起。我們學習成績都不好 都沒考上大學 他愛看武俠還有就是跟我談戀愛。我們都不起眼 沒有人在乎我們。高考結束那天 我們都很沮喪 那天我們也沒見面。他從考場出來 花了五塊錢 買了一張游泳票 在游泳池裡呆了一個下午 明晃晃的太陽下 他第一次哭了。後來他跟我說 遇上我是他這麼大最開心的一件事。
李米的這一大段獨白在周迅的出色演繹下並不單薄。雖然大陸沒能給你一個影后的稱謂 可我愛你確乎比趙薇多了很多倍。對比靖公主與霍心太過理想化而只適合生長在才子佳人傾國傾城常出一轍的古代 大概小唯終於不用再獰嘴咆哮終於不用再歇斯底里 也許她會喃喃對李米說這樣一句
我好羨慕你 有一個人愛你甘心為你去死。

7.

複雜的是情之一字 感情不是只等你落筆的宣紙 三言兩語說不清誰錯誰對。儘管明白這個道理 或許你依然存有怨氣 恨不得當面對她跟他也罵一句 你他媽怎麼不去死。
罵完過後拍拍灰塵正正衣襟 哼出好聽的旋律 在逼仄處換個轉音 生活依然繼續 日子一樣過得下去。因為 既然愛了就要愛得起。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