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機：效率至上的獨裁工具

    Oblivion（這個簡潔而意味深長的詞作為科幻片名字非常高端）的導演約瑟夫•科辛斯基說，拍攝電影時，美國尚未掀起關於「無人機」的大爭論，所以影片裡堪稱主角的「無人機」，趕上了熱點。

    恰好看Oblivion這天，我又看到《新聞編輯室》第二季第一集，討論美國在反恐戰爭中使用的「無人機」技術。劇中的一個自大的軍事專家，強悍地維護使用無人機的合理性：便宜、有效、減少軍隊傷亡率……引起人民群眾的反感。以反映美國時事著名的美劇《新聞編輯室》，這裡折射的正是今年以來美國關於「無人機」的大爭論。

    由於無人機常在敵方較偏僻處發動攻擊，所以對傷亡情況很難有效統計。不過對其是否濫殺無辜始終是人們關注的焦點。很明顯，關於「人」的表現和展示有很多種方式，無人機輸入什麼程序能判斷誰是敵人、誰是武裝分子，而誰是平民？根據簡單的推理以及某些線索，人們認為，無人機的使用會造成過度的濫殺，甚至會反過來自受其害。

    讓我們來看看Oblivion中的無人機。它們是阿湯哥以外的真正主角。

    無人機的最初出現，正處於癱瘓中。我們知道它保護水塔，而阿湯哥保護無人機——他駕駛著泡泡機飛來飛去，就是為了維修無人機。影片的第一天，阿湯哥的任務是修好166號無人機，找到失蹤的172號無人機——當控制中心管監控的老女人交待了這個工作事項時，我們都感到冷冰冰的，禮貌周到下有不友好，後來知道這個老女人影像被外星壞人控制了。因此，一開始見到的166號，正癱在地上，被不明的敵人破壞了。阿湯哥修好以後，它騰空遠遁。這時它顯得好像一個普通的工作機器，做著日常的簡單的巡視工作之類。

   這時我們看到了無人機無比嫩萌的造型——純白、渾圓，兩邊各有兩個臂膀，放下來可作為支架，收起來像貼在臉頰的耳朵，這是射擊的武器。機身前端有攝影頭、掃瞄機、射擊器，組成一個X型，像一張奇怪的臉。球形的無人機飛行的時候像一陣風掠過，只見它在空中迅捷、平滑的身影。

    沒一會兒，第二輛失蹤的172號無人機找到。但這是一個陷阱。阿湯哥受到了伏擊。這時先前修好的無人機受命來救阿湯哥。我們看到它非常令人放心，啪啪啪就消滅了很多敵人。但接著一個場景讓我們的心驟然抽緊，因為它居然也瞄準了阿湯哥，阿湯馬上放下手裡的槍，它反覆檢測之後，把他歸為無需攻擊的對象。這時，我們開始疑惑：無人機和它的維修師之間的關係不是很融洽啊，它的主人和控制者並不是阿湯；它簡直可以朝任何人開槍。

    隨著劇情的發展，我們越來越多地看到，無人機不只是一個機器、工具，它是高端科幻片中那個無所不在又空無一物的高端外星人的使者、延伸。它冷酷無情，效率極高，所到之處，無命可活。

    地球人一小撮抵抗分子一邊和無人機對打，一邊打起了它們的主意：卸下它們身上的能量，最後集中裝在一個機器上，設定好程序送老家炸掉大本營。無人機在此呈現出了他作為工具的兩面性：可以是進攻的武器，也可以是反抗的武器。不，阿湯哥說了一句名言——它只是機器，人，才是武器。機器沒有人性，無從判斷，人才能為價值而戰。所以人可以操縱機器，可以師夷長技以制夷。在需要的時候，人還會把自己變成武器，去反抗侵略，反抗暴力，以犧牲換來和平，換來尊嚴。
    Oblivion中的無人機，主要依據人物的基因來判斷敵我。它的程序中有阿湯哥和女主一號的基因數據，因此經過掃瞄，會排除他們為敵人，他也只能使用排除法，把据中沒有的基因記錄統統視為敵人。於是，這就出現了後面的逆轉：當泰特母艦決定接納新的女子作為工作人員時，由於無人機沒有她的基因記錄，所以並不能判斷隨阿湯哥上來的人是不是「這個人」，這導致了摩根弗里曼混進了母艦基地，實現了大反攻。這真是一個諷刺。

    好的科幻片是在一個設定好的情境中表現對「人」的展現，這個情境是將一切情感人性簡化到極致、將理性程序作為主宰的未來世界。Oblivion還是個偽裝成溫情脈脈的對人進行集權統治的偽烏托邦。無人機對人的判斷是純粹工具性的和生物性的，代表機械性世界觀裡把人視為可以無限複製的工具。但人對自我的追索，卻來自記憶，來自愛情，來自閱讀，來自群體認同，「人」是西方當代世界觀裡認為的那個獨一無二的個體。科幻片一邊展現機器的美學，一邊不厭其煩地講述人性的勝利。

    下一篇，我再講講Oblivion中的詩歌和小說，它們的使用和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