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感覺派的陀螺——從《地獄男爵》與《環太平洋》看吉爾莫•德爾•托羅的電影元素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這篇影評是我從時光網部落格複製過來的，因為這篇日誌圖片很多但是豆瓣又顯示不出來（而這篇影評沒有圖片的話閱讀效果可能會大打折扣），試讀之後感興趣的童鞋請戳我的時光網連接查看完整圖文版：

http://i.mtime.com/yuehuanyu/blog/7654989/

 

另外，這篇影評也是我被選為「暴風特邀影評人」之後寫的第一篇影評，昨天才發出來晚上便成為「版主推薦」了，所以很高興地把我暴風影評的連結也放在下面（也是完整圖文版），感謝暴風影音及圈內好友的支持：

新感覺派的陀螺——評《環太平洋》
http://bbs.baofeng.com/forumyilan.php?mod=viewthread&tid=976487

 

我這裡的「新感覺派」這個詞，是對中國現代文學上一個流派概念的借用。在上個世紀20~30年代，在上海以劉吶鷗、穆時英為首的一批年輕人，借鑑日本的新感覺派運動，在白話文領域創造了屬於自己的文字語言。他們極力地追求語言技巧的華麗翻新，捕捉新奇的感覺、意象和心理。毫無疑問他們的前衛風格，大大提高了當時新興的白話文作為文學語言的表現力。

 

在這裡我想說的是，文學是一種語言，電影也是一種語言。陀螺導演之於電影語言的翻新與開創，和「新感覺派」當年對文學語言的翻新與開創是類似的：他們都增強和改進了特定領域的藝術語言的表現力。所以，我是樂意把陀螺導演稱為電影界的「新感覺派」的。因為，最重要是，他給電影帶來了「新的感覺」。當然，另外我所服膺的好萊塢的另一位視覺系的導演扎克·施耐德，也應該包括在內。

很有趣的是這兩位視覺系導演今天暑期檔都有新作上映，而且都是華納和傳奇影業出品。扎克施耐德的《鋼鐵之軀》雖然也在票房上半紅不紫，但是絕對算的上是話題作品。

 

從視覺的感覺捕捉上，陀螺和施耐德都是善用慢鏡的好手，都對快慢鏡切換有很深心得。本來施耐德也是非常喜歡通過全景鏡頭的大場面與特寫慢鏡的小細節的強烈對比來刺激觀眾的視覺，比如《守衛者傳奇(Legend of the Guardians)》里巨大的風暴的大場面與主角小貓頭鷹索倫衝破破雨滴組成的圓潤如水晶項鍊的微觀細節絕美的對比；山崖之間群鷹爭鬥的大場面與鷹與鷹之間鋼鐵指爪撞擊起耀眼火花的微觀特寫細節的對比。









 

這和《環太平洋》裡的一些鏡頭是同一性質的。如巨大機甲抵擋住襲擊之後，腳後跟穩穩地抵在碼頭邊上，激起幾個小小飛走的海鷗的慢鏡的對比，以及擊穿大樓的大鏡頭和能量守恆擺球的特寫鏡頭的對比，真有猛虎在搏鬥時還不忘細嗅爪邊掠過的薔薇花瓣之感。

 

但是在今年的新作上，兩位導演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讓我們回想一下，陀螺導演上一部個人作品是《地獄男孩2（Hellboy2: The Golden Army ）》（2008年），施耐德的上一部作品是《專扁衰仔(Sucker Punch)》（2011年）。我們將陀螺和施耐德的新作《環太平洋》與《鋼鐵之軀》去與他們的上一部作品相比，就可以發現：在個人的電影風格上，施耐德有較大的轉變，我相信大家都察覺到了，他開始放棄那種強烈的構圖感與快慢鏡頭、大全景與微觀鏡頭對比造成的刺激，與之相反，微觀特寫鏡頭變成了一種類似泰倫·馬利克《生命之樹》的詩意抒情手段。



而他的當家慢鏡在《鋼鐵之軀》中已然缺席：我將此看成施耐德新感覺的嘗試，因為之前沒有人敢這麼做，既然是諾蘭風格的寫實，那麼乾脆將寫意的慢鏡也統統去掉，用快到模糊的驚人速度這樣的新方法來挑戰觀眾視覺神經，不得不說施耐德仍舊在前衛地挑戰商業電影的視覺表現方法，測試電影語言的彈性。

 



 

 

 

陀螺導演則不同，這一部《環太平洋》，在鏡頭語言，故事要素等方面，其實是最大限度地沿用了他上一部商業片《地獄男孩2》的要素。我簡直想說這些要素就是陀螺本人電影中的固有「橋段」，所以，以我個人的觀點，這部《環太平洋》，不過就是玩大了的機甲版《地獄男爵》，當然，並不僅僅是因為陀螺愛將朗·普爾曼先生在這部電影裡打了個極其華麗的醬油。陀螺的視覺風格，不僅僅是靠鏡頭語言支撐起來的，其中還有許多他獨有的藝術設計要素的支撐。所以整體上吉爾莫·德爾·托羅給我的感覺，正如他的陀螺這個綽號一樣，是五彩的旋轉著的斑斕存在，總能在視覺上帶來驚奇。而我們則在這兩小時斑斕的旋風中，忘記了時間。

接下來本文的內容，就是對比《環太平洋》和《地獄男爵2》，來分析一下陀螺導演的商業電影要素。這兩部電影，因為有了那麼多共同的要素，看起來實在太像啦。

 

1, 怪獸！怪獸！

 

我想這一點不用細說了，《地獄男爵2》里有各種怪獸，《環太平洋》里也有各種怪獸。陀螺的片就是怪獸的集合，沒有怪獸不快樂。許多科普貼里對《環太平洋》里怪獸的介紹也實在太詳細啦，在此略去不表。

 

《地獄男爵2》里一個人抱著小怪獸走過去，和《環太平洋》里那些收集怪獸遺骸的人抱著怪獸的寄生蟲（一隻小怪獸）去存放到氨水裡是同一橋段。兩部電影都出現這樣的「工作人員」抱著小怪獸走來走去的鏡頭，可見陀螺導演實在是太喜歡怪獸啦。



（魚人背後那個大耳朵被抱著的小崽子就是怪獸）



（這隻像猩猩的怪獸是不是和《環太平洋》裡的開菊受也如出一轍呢）

 

 

 

《地獄男爵2》裡的怪獸市場，咳咳，那燈光，那一群穿著塑料雨衣的屌絲們熙熙攘攘的景像，是不是和《環太平洋》里，那個二貨小博士要買怪獸大腦去找漢尼拔·周（地獄男爵轉世）這個怪獸商人時的香港夜市的景像差不多（這同時還讓我想起《銀翼殺手》，不過《銀翼殺手》的場景是冷色調的）？香港在陀螺導的鏡頭裡，香港的菜市場儼然成了第二個怪獸市場。



（Pacific Rim）



（Hellboy2）

 

兩部電影還有一點相同的設定，就是那螢光棒液體一樣的亮閃閃的大怪獸的血液和內臟。《環太平洋》裡的怪獸如此，《地獄男爵2》里那個唯一的大樹妖也是如此。這樣的血液和造型，很能給人以視覺上的刺激。



（Pacific rim）



（Hellboy2）

 

在此還需要指出的是陀螺導演表現怪獸的方式是克里奧爾化的，即是混合繼承文化的，是混雜的吸收了各類文化因子，再造出來的。我們可以從《環太平洋》中看到金剛、奧特曼、哥斯拉、EVA等等的因子，從《地獄男孩》中看到北歐神話、非洲藝術、瑪雅文明的影子。

陀螺導演的電影體現了一種文化生存的現狀，我們的文化生長環境是克里奧爾化的，特別是我們年輕人，我們是在一種混合型的文化培養基上生長起來的。就正像怪獸一樣，混合，不定形，千奇百怪。這種文化的混合併不奇怪，因為這是全球化的必然結果，在未來，自然而然的，會有更多的這樣具有混合文化背景的作品出現。我們喜歡怪獸，有時候可能正是喜歡這種混搭，我喜歡陀螺的電影，也正是喜歡這種克里奧爾化的表徵。

 

 

 

 

2，環保主義！

陀螺導真是環保人士，《環太平洋》里怪咖科學家們說到怪獸們之所以要佔領地球就是因為地球污染太嚴重，反而成了怪獸們的樂園，這淺淺的一筆帶過，實是在打環保廣告！地獄男孩2里精靈王子告訴地獄男孩大樹妖已經是最後一棵然而地獄男孩為了人民的安全仍然忍痛打死了樹妖，那種唯美與惋惜交織的氛圍，給我們帶來異樣的新穎感受。

 

 

3，被邊緣化的地下組織一定能拯救世界！

 

在《環太平洋》的設定里，巨人機甲和怪獸們鬥了那麼多年，有過許多輝煌的戰績。這麼長一段「歷史」陀螺偏偏放著不拍，非要拍機甲戰士們被各國拋棄，停止資助，轉入地下組織的這一段。這個設定也實在是太像《地獄男爵2》裡面的不正常怪物研究中心（The Bureau of Paranormal Reearch and Defense）啦！那電梯，那防盜門，那徽標，那裝修……



 

而且這個不被看好的地下巨人機甲小分隊，和《地獄男爵2》里怪物小分隊一樣。巨人機甲們被各國政要所拋棄，地獄男孩頂著不明真相的群眾們異樣的目光，可是他們還是絕地逆襲了，他們都拯救了世界！真勵志啊……

另外地獄男爵2里上司也是嗑藥的（當然他是因為精神壓力過大），這也是一個有趣的小細節。



 

 

4，華麗的墜落！

這個是純視覺上的趣味了。慢鏡，墜落，相當華麗，兩部電影分鏡都差不多，從截圖都可以看得出來。



Hell boy2



pacific rim

 

5，多美好的心意相通！

其實我個人覺得，像EVA裡的設定就挺好的了，一個人駕駛一個機甲，充分體現那個駕駛員的個人魅力與行事風格，多好！網上也有人覺得陀螺的設定很有意思，兩個人（甚至三個人）駕駛同一個機甲，分擔左右腦的連結（那咱中國那三個人是怎麼分擔法？），這自然和EVA這樣的作品拉開的距離。這裡很明顯是陀螺想從中多添加一些個人的風格。這樣充滿東方禪味的心靈通感，給影片平添了許多柔軟含蓄的浪漫。當一男一女駕駛同一款機甲的時候，你在我的腦里，我在你的腦里，我們不用說話也能交流……唔唔唔，怎麼也感覺是好曖昧的情話哦。



 



 

其實這個「通感」，也是在《地獄男爵2》里就有了。還記得那個藍皮膚的人魚和精靈公主五指相觸就能彼此讀心嗎？那是多美好的感覺啊！當然他們之間破碎的愛情讓我唏噓不已，所以我在看《環太平洋》的時候不禁擔心漢納姆和菊池玲子兩人中會死掉一個，不過還好兩人都帶著主角光環，從那麼深的海里浮起來竟然救生艙都沒有被水壓爆一剛！要我誇獎美國產品的質量好嗎？

 

 

6.No Kiss！

額，想看親嘴的猥瑣小騷年們可能要失望了哦，陀螺的這一部電影裡居然仍舊沒有男女主角親嘴的鏡頭！怪獸，大機甲，不親嘴，簡直太適合小朋友觀賞了有木有！回想《地獄男爵2》里地獄男爵不跟女主角親嘴其實也許是情有可原的（這個嘴型太不對稱了好吧），但是《環太平洋》裡面是兩個人類好伐？！據說有拍過親嘴的鏡頭也最終刪去了，額，這也太有節操了吧？

不過參見上一條「心靈通感」已經那麼浪漫了，其實有沒有親嘴已經不太重要啦，畢竟心心相印的感覺，也許已經是最愛情的感覺了吧。

輕輕地靠在一起就已經覺得很溫柔啦，不是嗎？



（《環太平洋》的兩位戀人也是這樣輕觸額頭，「點到即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