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8-17 18:4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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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溫柔的手撫過你的眉你的眼,我輕輕滌洗你的身體,為你換上華裳,撫平 每一處褶皺 ,我描過你的黛眉你的櫻唇,為你塗上油彩,讓你光鮮如往日,我抬起你的雙手,讓他們安然交握,我以我的虔誠,祭奠 這一場 曠世盛大的典禮
這一切無關死亡無關屍體無關淚水
我只願你安然離去
我只願 離去前 你曾被這世界 溫柔對待
——致《入殮師》
1、主線
大悟成為一名入殮師 陰差陽錯
起初,就連自己也覺得骯髒。他跌跌撞撞跑入澡堂,千百次的搓揉妄圖衝去身上的味道。他用力抱住妻子,貪婪地汲取著活人身上的氣息,真實的,溫暖的。他隱瞞了妻子,也許他以為,只是為了錢只是權宜之計。可是誰會想到,他會愛上這份工作甚至不惜與妻子爭吵分離被朋友嘲笑歧視,都不願放棄。這是命運的神妙之處。
在大悟成為入殮師之後,一天,他伏在橋邊看逆流而上的鮭魚。那些魚總是要拼命游回去,途中有大量的魚死亡,但仍然孜孜不倦。洗澡堂的大叔經過他身旁時,也看到這樣的情景,隨口說了一句:「它們大概就是那樣的吧!」
「生命像一條河流,我們都是河裡的一條魚。無論如何努力回溯,終究是無功而返。」
因此,雖然死亡的原因不同,但是死亡是誰都會經歷的,每個人都會死,死亡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也許從這些鮭魚,大悟開始明白這一點。而入殮師 只是人生通向死亡道路上的一個過客,他做的只是讓活著的人記住死去的人。
也許是社長工作時莊重嚴肅的神情,虔誠溫柔的動作打動了他,也許是那每一個死亡背後的故事打動了他,也許是愛,是親人慟哭的臉 和遺容整理完畢後親人的感激尊重,也許,只是面對一具行將離開這個世界的軀體與生俱來的尊重,總之,大悟愛上了這份工作
也許這不僅僅是一份工作,這是一個無上光榮的崗位,你站在這裡,送一個人走過的他的最後一程,將他打扮得光鮮體面,讓他的親人,在最後一眼,永遠記住他最美好也是最本來的樣子,讓他離開時得到尊重,得到來自於陌生人的溫柔,得到來自於活人的永遠的紀念和緬懷。大悟感受到莊嚴 與自豪。
大悟已經可以開始獨立工作,他也已經可以用自己的雙手 送走一個又一個人,並在其中得到感動與滿足。可是,妻子到底還是知道了。
他們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美香失去了笑容,顯得氣憤 又困惑
「我只想讓你做普通的工作。」
「普通是什麼啊,誰都會死的吧,我也會死,你也會死,死本身就是很平常的事。」
也許,那是懦弱的大悟,第一次這麼勇敢
爭吵無果,美香憤然離去,「什麼時候你辭職了,再來娘家找我。」大悟試圖拉住她的手,美香激烈地反抗著,「放開,骯髒!」
大悟開始獨自生活,依然完成工作,一絲不苟。離別依舊每日在上演,溫情的故事每日都發生,依舊有幸運的人,得以溫柔美麗離開。
美香回來了,因為她懷孕了。
她帶著無比幸福的神情問大悟,這個孩子出生後,問起他父親的工作,你能夠光明正大地回答他嗎,所以,快辭職吧。她以為,那個一貫懦弱的男人,這次一定會妥協了
導演沒有讓大悟做這個殘忍的抉擇。幸好沒有。因為這是一個多麼溫柔的軟弱的男人啊。導演安排了澡堂老太,也是大悟童年好友母親的死,讓美香得以觀禮,得以感受那份莊重嚴肅與崇高的使命感,得以認同並尊重理解她的丈夫。於是,劇情繼續平穩行進
在影片的結尾也是高潮,大悟親自為父親入殮,發現了父親掌中緊握的石。他與妻子合手而握,將那塊光滑圓潤的白石緊緊貼在美香的肚子上,熱淚盈眶。
2、關於逝者
片頭的異裝癖男子,在光鮮入殮後,他父親追出來說:止夫變成那樣後,總是和人打架。我沒好好看過他的臉,但是看到他的笑容,我突然想起來。啊,他是我的孩子啊。即使打扮成女孩子,果然還是我的孩子啊…… 是死亡帶來的沉靜,是大悟的清潔化妝,竟讓人 得以看到事物本來的樣子嗎?可這一切終究是徒勞無功的。即使在最後一刻,人們得以跨越之前的爭吵偏見,看見單純的乾淨的血緣,就這麼溫暖地安靜地流淌著,人心緊密相連,純粹 安然。然而這聯繫越美好也就越遺憾。逝者已逝。
壽終正寢的爺爺,送別的家人們都在笑著,女人們,各種年齡的女人們,嬉笑著在他臉上留下一個個鮮紅的唇印,發出響亮的親吻聲。這是多麼美好的離去。帶著親人的愛和尊敬,安詳地與這世界揮手作別,再見,我將赴我的天國。
一個暴躁的男人,呵斥著「你們是靠死人賺錢的吧」的男人。他的妻子躺在那兒,看上去疲憊,操勞。老入殮師一遍遍看女人的遺照,她曾笑得燦爛如花,她也曾是天真無邪的女孩。他為她換上漂亮的裙子,花上優雅恬淡的妝容。結束後男人追出來,重重地握著老入殮師的手,「謝謝你們,今天是她最美的一天。」結局圓滿,我仍覺得無盡心酸。是的,她本就可以這麼美,可你為何從未讓那美麗綻放?
開澡堂的老太太,愛她的事業,操勞一世,臨了還在幹活。而在政府工作的兒子一直要求她拆了澡堂。她活著時,常常爭吵。她早年喪夫,那個常來澡堂的老顧客,他們相互慰藉。入殮時她兒子通紅的眼,追到焚燒室想要送媽媽直到真正離去。為什麼只有死亡才能讓人看見,原來愛這麼濃郁,也這麼沉重?而那個老顧客,原來他竟是遺體火化師,他親手送走了老朋友,平靜坦然:感嘆之後,就開始一點點回憶過去。死可能是一道門。逝去並不是終結,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正入門一樣。我作為看門人,在這裡送走了很多人。說著,路上小心,總會再見的。
一個又一個死亡的故事,無不在敘說著悔意,無數的悔恨疊加著,在這被死亡分隔的時刻。無數逝者被抬入棺中,焚化成灰的場面。他們都讓我開始清醒。死亡當真是一件平常的事。我無數次情不自禁地想,我的親人,我的每一位親人,他們都有一日可能經歷這樣的場面。那時我也會悔恨嗎,像片中的每一個人一樣,做著徒勞無功的悔恨?
3、父親的線(關於結尾)
大悟七歲時父親與服務員一同消失了。他再次得到關於父親的消息,便是他的死訊。
大悟不說,可我知道,他恨他 即便是死亡也無法消融的恨意
也許那恨意是那個軟弱溫柔的男人身上唯一一根尖銳的刺,它長在他的心裡,在經久的歲月裡落滿了灰,碰一碰,卻是地動山搖
有一個關於石語的故事。傳說遠古時代,人們以石傳情。人們找尋符合自己心意的石頭,得到石頭的人,你若心有靈犀,便知我在敘說些什麼。在大悟的記憶里,互換石頭的畫面中,父親的臉是模糊的,他大概在笑著,輪廓溫柔。那便是關於 父親 的概念。
父親拋棄了大悟,可是大悟,到底無法徹底地拋棄父親。
他最終見到了那個男人這些年狼狽生活的模樣,貧窮,孤獨。覺得活該 還是可憐呢?
他親手為他入殮。
這麼多年,在你活著的時候,從不曾出現在我的生活里。記憶被喚醒,被一具屍體。原來你長成這個模樣,原來你早就老了,原來 我從不曾忘記你
眼眶隱忍著泛起紅。
他活動他的雙手,有什麼東西被緊握掌中至死不放,那是他幼時回贈給父親的那塊白石
淚水終於得以自由橫行,他哽嚥著呼噢,有什麼東西突破了阻礙被釋放
回憶裡父親的臉陡然變得清晰,原來那個人曾經有過那麼溫柔的眉眼,他把石頭遞給他,笑得多麼好看
原來死亡雖然無法抵消背叛拋棄,彌補童年裸露的傷痕,消融幾十年來的恨意。它單是喚醒了愛。那最質樸的血緣里蠢蠢欲動的愛,它從冰封中脫離出來,茁壯地成長著,直到它足夠強大與仇恨抗衡,直到它戰勝仇恨戰勝黑暗,根須遍佈,牢牢地佔據心靈
父親,原來你也依舊愛著我。父親,原來我的愛並非是孤獨的遭人厭棄的永遠得不到回應的。它們只是無法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