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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之理

2013-08-22 04:39:01

琥珀之愛:《侏羅紀公園3d》


有一種說法是,小孩子對霸王龍的熱愛,是對父權的嚮往。長大了之後就不那麼熱愛霸王龍了吧,是的,但和父權沒關係,因為《環太平洋》裡的巨獸出現了,我們有更大的傢伙了。再次看到《侏羅紀公園》,我的第一反應是:原來恐龍才這麼小呀。

    但是20年前的觀眾們不這麼想,當他們坐在影院裡看到這些大傢伙,真傢伙,你能夠想像到觸摸它們粗糙的硬皮時候的感覺,你在它們的怒目之下瑟瑟發抖——電影又創造了一場奇蹟,孩子們歡呼雀躍,如同20年後他們的孩子們對著5級的kaiju獸以及獵手機甲「危險流浪者」那樣歡呼雀躍。夢是可以一代又一代傳下去的。

    20年前是一個傳統特技將要死去,但還沒有死去的時候,這通常意味著是一個高潮。(科技總是一個高潮然後死去的行當)兩年之前,一個叫做t1000的,來自未來的機器人剛向人們介紹了未來的特技該怎麼弄——cgi;10年之後,一隻叫做「咕嚕」的醜玩意兒說,我們連真人的表演都不需要了;17年之後,《阿凡達》來了;又過了三年,整整20年了,這部片子迎來了它的重映。

    我發現我一直有一個誤解,我認為本片的所有恐龍都是cg的,重新看了才知道不對,其實絕大多數都是模型,這種真實世界才有的質感,即使是現在的科技都做不到。假如霸王龍有5麥克,就真有一個5麥克的東西立在片場讓你拍,這種景像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了吧。真好。我想我需要這樣一個感覺,好萊塢電影是造夢的,但那也不全是夢。

    「侏羅紀公園」這個設想,我是說電影裡的,就是那種使夢想成為現實的東西,孩子們會去看看他們在午夜的夢魘里踏上過的中生代的土地。我想遺傳科技能夠達到的那一天,這種項目一定是要實現的。

    20年前的科技界也和現在不一樣,不會有一幫民科搖旗吶喊:「轉基因食品有毒!」那時候「基因」這個詞還離我們遙遠。事實上很多人忘了《侏羅紀公園》是一個科幻片,是因為它比星際旅行,人工智慧離我們更近了,我們幾乎認為那是可以發生的事情了。因此《侏羅紀公園》是一種很純正的「科幻」,它看到科技進行到什麼地方,然後設想到如果進行的下一步,我們會拿它們來做什麼。答案是復活古代的生活,然後開一個主題公園,天才的設想。

    當然我們沒有走的那麼快。有一種說法是,倫理問題限制了現代科技的發展。片中有意思的一點是,在新的力量面前止步的是科學家,狂熱的是資本家,這和我們普通人的對科學家的理解不同。史匹柏像卡梅隆一樣愛科學家,去讓資本家和律師背黑鍋。你看那個女科學家像不像《異形》和《阿凡達》裡的那位,身材健壯,性格剛毅,女英雄。對她的塑造是不露聲色的,從開始的「恐龍吃掉男人,然後女人統治世界」,到拉電閘之前「回來再和你的性別歧視算帳」,原來這是一個女權主義者。

    20年前的電影就是這樣的。它不急於把一堆概念以及敘事圈套甩給你,而是不慍不火的塑造真實的人。即使是一部商業片,也讓你感到很舒服,而不是被不成章法快速剪輯以及旋律單調的電子樂弄得心慌意亂——我是如此的愛tdk,又是如此不願意看到所有的電影都像它。

    「人物光弧」這個老手藝都忘了。《朱》的男科學家從討厭孩子到喜歡孩子,一個性格的蛻變從頭到尾,徐徐道來;暗線則是對現代科技的格格不入,從碰電影就受干擾,到系不上安全帶——一個熱愛古生物的人,怎麼會喜歡這些玩意。正如他扔掉迅猛龍腳趾的化石時說的那樣,一切都在「進化」,我們也該「滅絕」了。我想恐龍如果可以選,一定不會願意這樣被復活。那如果《侏羅紀公園》可以選,它願意不願意被「3d化」呢?

     當然也許不要用「20年前」這個地圖炮,畢竟這是史匹柏這種神級導演的作品,你看好多人物在前景轉向鏡頭的,像不像《印第安納瓊斯》?

    再看電影明白了很多,不過是「一進一出」,簡單的線索,卻高潮迭起。進的時候依次是迅猛龍,那個有毒的龍,再到霸王龍,全都沒看到,所有人都在進公園之前被蜿龍調動的情緒都被擊垮了,然後看見了三角龍,然後情節逆轉,霸王龍來了,吃人,毀汽車,有毒的龍來了,吃人,毀汽車,迅猛龍來了,吃人,進屋,把人逼到要死,所有被擊垮,又沒有完全消失,就等著一陣風來就燎原的情緒都被刺激起來,形成一個「環形」,多麼精巧的敘事!

    史匹柏對視聽語言的把握這裡就不說了,只能用「挑不了一點錯」來形容。我尤其注意幾個細節,所謂的「視覺奇觀」原來不是靠特技堆砌的呀。一個是孩子們在屋裡吃飯的時候,迅猛龍悄然而至,屋子的牆壁上有畫著的迅猛龍,顏色艷麗,真實的迅猛龍的影子影射在牆壁上,和它們畫裡的形象重疊在同一面牆上;迅猛龍把人類追到大廳,大廳裡有巨大的恐龍骨架,它們在恐龍骨架上搏鬥,最後霸王龍出現,把迅猛龍吃掉,把恐龍骨架都毀掉;還有迅猛龍追到電腦中心,螢幕的光打在它的身上,螢幕上是一堆基因序列,彷彿這個恐龍的形像是由代表基因序列的字幕組成的虛幻的影像而已。這些充滿想像力的畫面,意義是什麼,表現力上有什麼作用,值得說的太多了。

    而且不要忘了,這是一個恐怖片,也就是要嚇唬人的。人被嚇到了嗎?是的。20年後的人也被嚇到了。看《侏羅紀公園》不過是為了補完殘缺的童年,沒想到這是一部不會過時的電影,它完全可以當做最新的好萊塢分帳大片而沒有絲毫的過時感——甚至在藍光里很明顯的膠片顆粒感都不見了。

    在電影裡,恐龍在幾千萬年前滅絕了,然後它們又被複製了,來嚇唬人;在現實中,電影在20年前下檔,然後它們又被3d話,來嚇唬人。無論它們願意不願意,它們都捉弄了時間。本文的題目是《空之軌跡》里一首音樂的名字,愛雷波尼亞帝國王子奧利維特的主打歌,獻給那些被琥珀包裹,因為永恆的東西。

    就像數學家說的那樣,生命自己會找到自己的出路。什麼東西一旦以歷史的維度去梳理,都是「live long and prosper」,生生不息,奮勇向前的旅途。生物在不斷的演化,新的物種取代舊的物種;電影也有它的「演化」,新的技術,新的試聽語言。在這樣瑰麗的旅途中,我們渺小短暫的生命卻只能分享渺小而短暫的一小段,真的是太遺憾啦。所以我們希望舊的東西打敗新的東西,我們復活了恐龍,重映了電影,來證明有一些東西是可以永恆的,這就是我們的琥珀之愛。

                                                                                                                                  2013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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