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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Honey [2010]

蜂蜜/蛋奶蜜三部曲之蜂蜜(港)/蜜(台)

7.1 / 7,505人    Turkey:103分鐘 | USA:103分鐘

導演: 卡普蘭奧盧
編劇: 卡普蘭奧盧
演員: 伊達貝斯科格魯 圖琳歐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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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黑貓

2013-09-16 02:19:05

【蜂蜜】:黑色夢境的幽靈


★★★★
      詩人總是在死亡中追尋生命的靈感,那些滿溢的生離死別,彷彿大地上瑟縮燃盡的枯葉,用最後的力氣回溯它最初生長的時節。賽米•卡普拉諾格魯用靜默的影像完成了生命無法實現的倒退與閃回,在死亡的夢境中採擷生命易碎的倒影。在《尤素福三部曲》中,全都以死亡的預兆作為開篇:《蛋》中母親走向畫面盡頭表達著生命的逝去,《牛奶》中被倒吊的少女口中吐出的蛇仿若來自冥間神靈的危險訊息,《蜂蜜》裡死亡的面孔是掛在搖搖欲墜的樹枝上父親的臉。每一次,他都用死亡的懸念扼住鏡頭前的呼吸,讓黑色的畫面和寂靜無聲的字幕延長這作用的迴響,再用屬於自然的聲音喚回生命的痕跡。在《蜂蜜》中,緊接著這死亡的黑暗的是沉睡中的父親雅庫普,然後,懵懂未知的尤素福出現了。森林、夢境、死亡,這三個意義非凡的禮物,在他還未懂事前,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枕邊,悄無聲息地打造著他生命的核心,幫助他認識世界的真相。

      這三部曲代表著一個男人的夢境、理想和回憶。卡普拉諾格魯先寫出了印刻著成長疼痛的《牛奶》,最早拍攝了人到中年的《蛋》,直到最後《蜂蜜》中的童年才最接近人物心靈的真相。雖然,他在拍攝順序上用了一個超長的閃回,但對於一個人物的創作上,他採取了對一個人生活的回憶與展望。他沒有將三部曲定義為傳統意義上的有關一個人的傳記冒險,在三個尤素福是否是一個人的問題上,卡普拉諾格魯有一個詩意的留白。他們在故事上不是嚴密地彼此承接,卻在經歷和感情上心意相通。在這些故事中,屬於孩子的故事永遠是最迷人的,這不是卡普拉諾格魯拍給兒童的睡前傳奇,而是屬於他自己的童話。這是被掩蓋在夢境中的謎題,通向尤素福世界的一座橋樑:他為何如此脆弱、為何執著於詩歌、為何與母親關係疏離,為何帶著一個傷痛的軀殼在城市中游蕩。

      卡普拉諾格魯用了很久找到了這片位於安納托利亞東北部,未被開墾的最後一片雨林。密密匝匝的樹林,蒼天古樹的陰影下沉積了百年的光陰,一團團斑駁的陽光像躥動的幽火,群山被霧靄縈繞,泉水滑過山脈的脊骨,一路奔走不回頭。這些景觀都讓森林成為一個迷宮般的神奇之所,在它無法抵達的中心藏著許多秘密。尤素福跟著父親在這里長大,小獵鷹伴隨他奔跑在山野間。他從花朵了解世界,看著父親爬上刺入天空的大樹,也目睹父親抽搐著倒地不起。那個瞬間,他沒有呼救,只是捧了水抹在父親的臉上。森林依舊沉默不語,只是通過河對岸的一隻靈鹿遙望他們,展開一條微妙地聯結著人與自然的紐帶。父親的蜂巢產出名為「黑色蜂巢的蜂蜜」,是由當地特有的花朵釀製而成。這種將蜂巢放在高樹頂端擷取蜂蜜的方式屬於古老的世界,雖然危險而艱辛,卻是當地人世代承襲的神聖傳統。不過,這種傳統卻受到了威脅,父親發現山谷裡的蜂巢全都空空如也,他不得不去更遠的地方放置蜂巢。沒人追問蜜蜂消失的原因,在他們看來,這是森林無解的奧秘。而實際上,電影所沒有明確表現的是,發電廠和高速路所代表的現代巨手,已經伸向了安納托利亞。父親在遠赴別處搜尋蜂蜜時的意外死亡,預示著傳統行將遭遇滅頂的厄運。

      《蜂蜜》中是三部曲中唯一出現父親的作品,《牛奶》裡展現了尤素福與母親關係的緊張與疏離,而《蛋》是他最為孤獨的時期。父親在影片的開頭從畫面中心的密林深處走向鏡前,年邁的母親在《蛋》的伊始也是從氤氳霧靄中由遠及近。父親爬向樹頂,而母親走向遠方的濃霧。兩位至親之人的離世,就這樣在不同的時空中以相似的手法交相呼應。死亡被處理得如墜幻夢,那些最珍貴的感情悄然的到來和遠離,成為尤素福的傷痕和珍寶。尤素福是個獨特的孩子,他從不和同學一起玩耍,而是躲在玻璃窗後面,顯得格格不入。他努力表現想得到老師的獎勵,卻在課堂上念課文時變得口吃。但只要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滔滔不絕,對蜂蜜的知識瞭若指掌,活潑得宛若一陣風。父親是他心靈的導師,教會他傳統、古老的知識,傾聽他的夢。而在母親面前,他則異常拘謹,時常失語。他不喜歡母親分配給他的牛奶,抗拒著母親代表的現實生活的瑣碎。面對現實他總是碰壁、退縮,只有高年級女生念的詩歌能打濕他的心,給他安慰。他註定走上一條屬於詩人的舉步維艱的路。

      尤素福的夢主導了電影的發展,他有時候訴說夢,有時候他的夢像幽靈一樣與現實並駕齊驅,形成魔幻般的景像。在《古蘭經》中,先知尤素福的夢境主宰了他的命運,它預示了未來的幸福和苦難。在影片中,導演安排了與書中相似的情境,意在傳達「夢境帶來的希望和恐懼」。尤素福夢見與家人一起吃飯,也夢見蜂巢死去的蜜蜂掉落在自己手心。當他得知父親的死訊,走進森林的心臟,蜷縮在大樹根脈伸展的懷抱中,藏入夢境。

      卡普拉諾格魯一直奉行在對白上的極簡易懂,「用畫面和來自自然的聲音捕捉生命的呼吸」。他不用任何音樂,而是精心篩選了嘈雜環境中的聲音,根據劇情需要放大其音效,比如枝椏行將斷裂的咯出聲、樹葉被風吹拂過連綿不絕的沙沙聲,夜晚的風在林間呼嘯的迴響。當父親倒在地上的時候,山泉的聲音遮蓋了一切背景音,好像森林的訴說和尤素福心中的恐懼。在尤素福和母親尋找父親的途中,先是獵鷹的鈴鐺聲清脆地響起,然後是翅膀振翅的啪啪聲,林間呼嘯的樹葉聲突然沉寂下來,枝椏斷裂的咯出聲清晰地迴蕩在整個林間,蜜蜂的嗡嗡聲,最後是一下更大的斷裂聲。聲音所創造出的想像與詩意便如此躍然畫上。這是屬於地球的音樂,生命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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