閹割無盡頭

  《莫比烏斯》前後共出現了三次閹割，前兩次用利刃一刀兩斷，最後一次直接用槍火轟了個稀巴爛，金基德的這部變本加厲的「逆作」在現實審查中同樣遭遇了極具破壞性的閹割。且不說內容的驚世駭俗，在經過如此的羞辱酷刑之後，無論是電影本身還是戲中人都有勇氣繼續存在於世間，其中的勇氣與領悟就已經讓人目瞪口呆。
  我不是金基德的影迷，正兒八經看他的片子還是從剛剛在去年橫掃威尼斯的《聖殤》開始的，因為沒看過其之前的作品，所以當時很坦誠的覺得《聖殤》是部好電影，後來看了《空房間》、《收件人不詳》和《漂流欲室》，才覺得判斷過早。《聖殤》是金基德的回歸與救贖，結束了長期的痛苦後渴望用創作來證明白己還應該繼續活著，《聖殤》猶如金基德對觀眾的一次精緻的乞討，它粗糙、深刻而撕心裂肺，觀眾也選擇了同情，威尼斯的逆襲多少有非理性的因素。這次的《莫比烏斯》，金基德走的依然是自我折磨自我摧殘的毀滅之路，而且在呈現方式上更加的變本加厲，如果這次他還是想博得眾人的憐憫之情，那就有些過份了，無論是於情還是於理，《莫比烏斯》更像是一個在向路人展示自己身體上的某種骯髒殘缺的乞討者，而非像《聖殤》那般好似行乞飄蕩在街頭的游吟詩人。
  但是，在這裡我還是要弱弱的說一句，其實自己還是蠻喜歡《莫比烏斯》的，光是整部電影用零台詞的方式講述這樣一個亂倫糾結的命題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而影片中的三次閹割每一次在我看來都要比大島渚《感官世界》中來得刺眼，陰莖移植，用石塊和刀具猛烈磨擦肉體直到皮開肉綻來達到性高潮，這些情節設定又讓身為大衛柯南伯格腦殘粉的我心跳加速。單純回到故事，《莫比烏斯》同樣有著比較可觀的解讀空間，開頭母親「收割」父親不成，轉而將怨恨發洩到了剛剛自慰完的兒子身上，用壓在佛像下的匕首，也就是神明賦予的懲罰神器閹割了兒子，結束後追隨一名佛教徒走上了一條未知的朝聖之路，關於這段我的理解是母親自以為解決了這個家庭的問題根源，也就是父親那根造成一切矛盾的生殖器，但一切其實並未改變多少，雖然父親不再幽會情人，但卻導致了無辜兒子的質變，這次救贖是有罪而無效的，母親需要聖徒指路。接下來兒子因為自己被動的承受下了本來應該是父親承受的懲戒而怨恨父親，父親也深感愧疚而打算將自己的生殖器移植給兒子，與此同時，兒子也開始同父親的情人產生感情，情人甚至幫助兒子切下了一名曾經帶著他輪姦自己的混混的陰莖希望幫助兒子實現移植手術，情人與混混實現了道德上的覺醒，但是問題的本源，那根有罪的生殖器卻並沒有被毀滅，這個家庭還是沒有得到拯救，所以領悟到了真諦的母親再次歸來，進行第二次靈魂「收割」。
  影片進行到後半段，父親的生殖器移植給了兒子，但是卻無法實現勃起，象徵了嘗試救贖的父親贖罪的無效性，但這根陰莖卻只能在見到母親時勃起，個人覺得這點則是預示了其仍然屬於父親，也就是依然具有原罪。歸來的母親在兒子與父親以及自己之間一步步的製造難以修復的倫理矛盾，並通過幫兒子自慰和有關做愛的欺騙進一步羞辱並激怒父親心中壓抑已久的權位意識，最終導致了惱羞成怒的父親槍殺了母親，轟死了自己，也轟碎了兒子的邪念睡夢，二者用徹底的毀滅結束了似乎要無限循環下去的罪孽，而兒子也將毫無繼續存在下去的意義的陰莖轟碎，用閹割剪斷了沒有盡頭的莫比烏斯環，並如苦行僧般選擇了走上虔誠的朝聖之路，如同跳出玻璃櫥窗的佛像般得到了解脫。
  寫這些廢話的時候其實自己一直在謹慎的考慮要不要把《莫比烏斯》列為自己心目中的年度十佳之一，感覺本片所遭受的唾棄必將比其享有的追捧要多得多，但是，如果不是這樣，倒也就稱不上是金基德的電影了。無論金基德的創作思路變化了多少，其殘酷寫實的影像風格似乎是要繼續循環下去了，而這似乎也是一條莫比烏斯，只是是否需要切斷，則需要導演與影迷繼續小心翼翼的探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