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與複雜

如果不是看過同樣由《全民目擊》編導非行創作的《守望者：罪惡迷途》，真想不到有人對倒敘結構會如此的偏愛。與多數影片至多只採用一兩次倒敘不同，這兩部片通篇在不停地「往回倒」。兩年前的《守望者》是用層層倒退剖析殺人者犯罪的內外因，新片《全民目擊》則是從法庭上不同人物的角度揭示他們各自的行為和動機，目的是相同的：告訴觀眾很多人和事都不是像表面看起來那樣簡單。
為實現這樣的目的而採用倒敘手法，可以說是很合適的選擇。像本片這個富翁女兒涉嫌殺害未來繼母的案件，每次開庭，案情都會發生意想不到的扭轉，而這些「突發事件」，是由背後周密的策劃和執行來實現的。不過，這種倒敘背後故事的手法也存在一定的風險：觀眾已然知道了結果，便很容易在後面揭示原因的過程中突然醒悟。因此，講故事的人需要和觀眾的思維賽跑，你要趕在觀眾醒悟時把內容講完，然後果斷向下推進。
有些可惜的是這位導演不像是位領跑者，而更像是位控制欲極強的指揮者，大量靜止特寫、路人吐槽、煽情配樂就好像導演不停在你耳邊說「來，看這裡」，「我就是想讓你明白這個」，「你該掉眼淚了」……既然想向觀者說明人心的複雜性，為什麼又要將影片情感表達得如此簡單直接呢？為什麼不把創作者的身份隱藏起來，讓觀者自己去評判呢？
好在從故事角度，這片子還是比較嚴謹的，經常是上一段看出邏輯牽強甚至是自相矛盾的地方，下一段倒敘都能解釋圓滿。比如同一事件的現場錄像為何會有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再比如孫紅雷飾演的林泰為何會在法庭上突然露出破綻承認罪行，看得出在這個複雜的故事上，編劇是下了很大功夫的。但這種佈局同樣存在風險：這種故意留下的破綻經常是以片中人物思維簡單化為代價的——觀眾當時就能看出的問題，為何故事中的人非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發現？
對有些情節來說，你或許可以用故事中人「當局者迷」來解釋，畢竟法理與真相，法律與人情，道德與人性，這樣千絲萬縷的集合，讓法庭故事變得相當複雜，這也是法庭戲歷來受到文藝作品青睞的原因。觀者和法庭上的人同樣面對抉擇，什麼更重要，你該遵循的根本何在。當孫紅雷飾演的林泰說出「人的一生，總有些東西比命還重要」，相信多數觀者都會將目光從法理一方移開，轉而投向這份感人的父女情，可不知你是否想過，那位丟掉性命的女歌星也有她的故事，也有同樣愛她的父親呢？影片將這個人物簡單地符號化，大概也是怕我們太難抉擇吧。
發表於2013.9.16《法制晚報》（刊載文略有刪減）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