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龍王》：還徐克一顆年少狂謬的心

        與去年國慶檔肉搏混戰局面大不不同，今年國慶檔《神都龍王》一騎絕塵。《神都龍王》之功不在於它令得古裝大片的戰鬥力滿血復活，而在於徐克繼《倩女幽魂》、《東方不敗》和《黃飛鴻》等系列之後，又開啟了《狄仁傑》系列的衝天藍圖。從片尾側漏的諸多詭異概念海報不難發現，這一壺，夠徐老怪喝到古稀之年，而後功成身退。
        
        此前，曾有人蠱惑徐克重拍處女作《蝶變》，盡其未盡之興，登其未達之巔，這下大可不必了，《神都龍王》完全是《蝶變》偵探、武俠和玄幻三元素的一次集體回歸。徐克的福爾摩斯情結早在《蝶變》始燃，最初想在武俠世界中燒他一把鬼火，一不小心就走進了玄幻的格局中。鮮為人知的是，徐克當初對《蝶變》的構架也是系列的，妄圖憑藉青春年壯的佯狂，在香港的電影帝國劃出一塊自己的版圖，結果旗幟是豎起來了，初始的目的卻未盡達成。用他自己的話說「超越了我們能應付的狀況」，加上《蝶變》的票房並不好，系列的藍圖也就折戟沉沙。
        
        《神都龍王》是徐克的「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蝶變》之後，徐克在武俠或武俠與魔幻結合的《東方不敗》、《黃飛鴻》和《倩女幽魂》等系列創作中屢試不爽，然近年武俠片創作進入集體新瓶頸，徐克純武俠《七劍》的系列嘗試斷劍而終，都市片的嘗試也鎩羽而歸，《龍門飛甲》雖票房大捷卻為續貂之作，倒是在《通天帝國》的偵探武俠的嘗試中讓徐老怪看到了回歸的希望。《神都龍王》以《通天帝國》為藍圖，卻處處著落著處女作《蝶變》時的創作理念。而早在《通天帝國》中，「赤焰金龜」的人體自燃等，多少已讓《通天帝國》披上玄幻的外飾，到了這部《神都龍王》中，完全進入了以玄幻為主導的偵探武俠軌道。
        
        《神都龍王》的故事回到洛陽年少時，狄仁傑還只不過是個初抵大理寺赴任的菜鳥，這使得影片的陣容從劉德華這樣的老帥唰地換成了趙又廷、馮紹峰等新一代小帥。陣容的年輕化還感染到了創作底色的轉變，相比《通天帝國》中的壓抑和暗黑，《神都龍王》參透著一股更加愉悅的亮色。當然，這與影片的喜劇手法亦不無關聯。而《神都龍王》的喜感主要源於徐老怪對權貴的「戲弄」——所有的皇親國戚包括皇上本人，均喝太監童子尿才得以解除蠱毒。為了加強橋段效果，徐老怪在片尾對此還專門連砸三個彩蛋。
        
        有人以片中洛陽臨海等細節為詬病，其實大可不必，這種思維的自我禁錮無異於在武俠片中質疑地心引力。徐克對《狄仁傑》系列的構想並不是一時興起，早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就開始構思，千禧年後逐漸成型，六七年前又與陳國富醞釀的《狄仁傑》項目合而為一。徐克對大唐帝國的構架可以理解為以陸上絲路為前提的一次海洋帝國的暢想，故在《神都龍王》中，有醫術一流的突厥遺族小醫官沙陀忠，有終於大唐的鮮卑裔高幹尉遲真金，有扶餘國來的頂級女優銀睿姬，還有神秘的東島人做大反派。片中對海洋和蝙蝠島等的設計，其實和《通天帝國》中的鬼市無異，不過是個空間設定。而片中那些出離現實的巫毒古術和超自然力，其實離我們的生活並不遙遠，一如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六朝之鬼神志怪書》所述：「中國本信巫，秦漢以來，神仙之說盛行，漢末又大暢巫風，而鬼道愈熾；會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漸見流傳。凡此，皆張惶鬼神，稱道靈異，故自晉訖隋，特多鬼神志怪之書。」
        
        《神都龍王》談不上經典，可詬病地方也確實多多，但也不失為當代電影工業的一部商業精品，它最最可貴之處在於，它還了徐克一顆年少狂謬的心。經此《神都龍王》一戰，徐克《狄仁傑》系列的宏偉藍圖已現端倪，即在《蝶變》伊始的武俠、偵探和玄幻的三元素框架內，依託尖端電影工業展開一系列偵探武俠片的東方玄幻之旅。
        【刊於2013年10月8日《新京報》】
        http://epaper.bjnews.com.cn/html/2013-10/09/content_469784.htm?di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