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後感

對於我等這輩子沒什麼機會上太空, 不會在一個虛構的叫做Pandora的星球獵奇冒險，也不太可能在太平洋上落水漂泊幾個月的人，首先該向那些孜孜不倦地創造vitual reality的電影製作者們致敬, 當然更要感謝時代的進步, 技術的發展, 而這最終都要歸功於一代代人的靈感, 汗水和對真善美的不懈追求. 儘管距離最終真正理解和有能力操縱大腦神經網路並重建感覺尚且遙遠，在現有技術條件下人類的傑出工程師們已經做到了美輪美奐惟妙惟肖.

影片反覆提起的一個主題便是母親和家園. 太空人在艙外活動時與太空站只有一根繩索相連, 沒有了這根繩索, 人就會失散於茫茫太空之中並最終灰飛煙滅, 太空站就是太空人的母親, 而繩索則是哺育嬰兒的臍帶; 一直照顧女主角的男太空人在解開和女主角相連的繩索壯烈犧牲時, 扮演的也是母親的角色; 女主角自己本身就是一位母親; 在俄國人的太空站上有一個天父像, 而在天宮裡則是一尊彌勒佛(在這裡忍不住吐槽, 彌勒佛是不可能在天宮上出現的, 如果非要弄個小像供人祈禱什麼的, 那還不如放上馬恩列斯毛更合適呢!); 鏡頭有時從太空的視角看地球, 我清楚的記得所聚焦的區域就是東非一帶, 沿著東非向北是燈火輝煌的尼羅河沿岸, 隔著漆黑的紅海, 對面是阿拉伯半島, 新月地帶和兩河流域, 而這些地方都是人類文明的發祥地, 導演選取這樣的鏡頭絕非偶然.

無限的宇宙和空間是一個鏡子的兩面, 一面看起來壯觀, 一面看起來恐怖. 類似的, 想起在華山上有個著名的長空棧道, 就是在絕壁上搭建的不足一人寬的木道, 而且沒有護欄, 只有附在岩壁上的一根鐵鎖供扶持身體. 先是感嘆這鬼斧神工, 可越看腿越軟, 猛烈的山風再一吹, 最終也沒敢爬下去. 人類, 作為生物進化的產物, 身體的一切只會適應於進化所發生的特殊環境. 我們習慣於重力, 習慣於向下望去有承載自己的土地. 一旦離開了熟悉的環境, 經過億萬年進化所儲存在基因中的知識頓時全部失去了用武之地, 人類只能依靠自己的神經系統即時分析環境並作出判斷. 和相當於打了包的知識的本能相比, 這種即時反應系統顯然是效率低下的.

因為陌生, 我們恐懼, 我們疲憊, 好在總有一個休憩的地方. 荷馬在講述古希臘的英雄們為了一個女人愚蠢地在特洛伊城下打了十年仗的故事之後, 非要再講述另一個關於歷盡艱辛回家的故事. 在中國, 一年一度的春運因為城鄉間的巨大流動而愈顯繁忙, 對遊子們來說, 在陌生的環境忙碌了一年之後, 在遠方的家裡總有一桌母親準備的拿手菜等著自己. 然而春節過後, 必然是新一年的開始; 休憩過後, 還要踏上新一輪征程. 地球是人類永遠的家園, 但不是永遠的居所. 水是魚兒的家園, 但生命總要走向陸地, 因此才有了人類. 地球是人類的家園, 但宇宙才是新新人類的目的地.

曾經看過另一部電影, 儘管惡評如潮, 我卻不以為然. 與其糾結於Alexander在歷史上是否是同性戀, 不如關注於影片提出的永恆哲學問題: 人究竟應該如何生活. 當傷痕纍纍的士兵厭倦了長年的征戰呼喊著要返回故鄉的時候, Alexander的那段演說真是精彩至極: Yes, you're right Crateros. I should have sent you veterans home sooner, and I will. The first of your shall be the Silver Shields, and then every man who has served seven years. Respected, rich, loved! You'll be treated by you wives and children as heroes for the rest of your lives. And enjoy a peaceful death. But you dream Crateros! Your simplicity long ended when you took Persian mistresses and children and you thickened your holdings with plunder and jewels... Because you have fallen in love with all the things in life that destroy men! Do you not see?And you, as well as I, know, that as the years decline, and the memories stale, and all your great victories fade, it will always be remembered, you left your king in Asia! Because I will go on...with my Asians! 影片不是因為Alexander建立了第一個橫跨歐亞非的帝國而去對他歌功頌德, 他之所以成為英雄是因為他捨我其誰的探索, 甚至遠遠超出了當時最博學之人的知識範圍, 尤其在這個過程中, 安逸一直在誘惑著他, 同僚不斷地哀求著他或者威脅著他, 而孤獨始終伴隨著他. 而此時此刻, 我的頭腦中也迴蕩起了另一段熟悉的誓言: 「人最寶貴的是生命, 生命對於每個人只有一次. 這僅有的一次生命應當怎樣度過呢?......」 「是做一個痛苦的蘇格拉底, 還是一頭快樂的豬」, 當然是不斷挑戰自己的蘇格拉底(其實蘇格拉底在同別人抬槓時看起來挺可愛的)! 像浮士德那樣，不斷探求人生的意義, 而不是自大地滿足於現狀, 這樣的靈魂魔鬼也是無法帶走的。

影片最後, 女主角掙紮著從返回艙中逃出後從水中游向岸邊, 由於在太空中呆得太久, 竟一時無法起身, 幾經努力才終於緩慢地站立起來, 而鏡頭也隨著人的動作由俯視逐漸變成仰視, 最後定格在女主角堅毅的面龐上, 那一刻彷彿大衛重生(原諒我用一個男人的雕像來形容一位女性, 只因為那一刻他們代表的都是全人類). 觀影中我也曾有預期結局, 也許女主角回到地球後又過起了單調而溫馨的美式中產階級生活, 通過太空和地球生活的巨大反差讓我們珍惜身邊的看似平淡實際上卻彌足珍貴的生活. 然而導演這樣戛然而止的結局顯然立意更加高明, 女主角從爬出返回艙到最後站立起來的過程, 簡直就是生命從水生到陸生並最終直立行走這一生物進化過程的翻板, 電影也成功地完成了從強調人類在宇宙面前的渺小和脆弱到歌頌生命百折不撓勇敢追求真理的精神的轉變.

首映四天後, 即2013年10月8日, 諾貝爾物理學獎被頒發給了兩位理論物理學家François Englert和Peter W. Higgs, 以表彰他們闡釋了微觀粒子如何獲得質量的重要貢獻. 作為業餘愛好者的我曾天真地以為, 既然希格斯粒子幫助粒子獲得質量, 而引力(gravity)又與質量成正比, 那麼希格斯粒子的發現也許就捅開了理解引力的最後一層窗戶紙. 稍微做了點research, 就發現希格斯粒子基本不涉及引力(見Why the Higgs and Gravity are Unrelated.). 儘管如此, 希格斯粒子的提出和確認還是代表人類向真理又邁近了一步. 真理也許無法達到, 但是會被不斷迫近. 真的猛士, 只會愈挫愈勇.這才是想說的, 或者說是我借想說的, 算是給自己打氣吧. 跟那些像謝耳朵之樣的人相比, 境界之高下立判！自嘲!話說我咋只會寫這種打了雞血似的文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