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因缺憾而美麗

  《花樣年華》當真是一部經典。
  雖然不久之前曾經看過一遍，突然地心血來潮，下載到手機里，於學校慢慢體味。終是連片尾曲消散許久都回不過神來。臥倒在床上，發出一聲聲嘆息。
 若是以我第一次看完電影的感覺加以評判。要我說，能夠把這部電影完完整整的看完。多半是因為張曼玉。旗袍太美，六十年代的老風情，帶著些許老上海女人的孤傲與風韻。那麼單薄，又那麼飽滿。我很難想像，還有誰能可以重新詮釋這個角色。一段慢鏡頭，配上一段音樂，然後張曼玉低頭靠在門上，或是顰蹙著一個飛眼，便再也難找出更加動人的女子了。梁朝偉也好，將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襯衫，領帶，西裝。人到中年，卻也帥氣的可以通殺老中青三代女性。但梁朝偉是不及張曼玉的，張曼玉演的極好，按好些人的話說便是人戲不分。梁朝偉自覺差了一些，總覺得有些怯意，像是隔了塊蒙了煙塵的玻璃，稍稍的有了些距離。雖是悶片，可鏡頭卻又那麼美。街角，路燈，牆柱，下的很大的雨，以及反反覆覆的樓梯過道，打鈴的電話，停滯的時鐘，還有靜默著不出聲的男人和女人。美得令人窒息。
  我不過是一個觀影者，亦不專業，亦有主觀。
  但無論如何，即便是有著如此時光流逝下相隔的距離。翻開那些塵蒙的灰跡，也依然能夠追憶及那些早已塵封的往事，和原本紮根於中的蝕骨的凜冽。
  這不過是一個講述婚姻與愛情的故事。既沒有宏大而壯觀的大場面，亦沒有讓人驚心動魄難以入眠的緊張劇情。它是安靜的，彷彿像一碗水，娓娓道來。靜靜的生活里才有這樣尋常的故事，而這般尋常的故事裡，才尋得到平凡人熟悉平常的過往以及難以言喻的感傷。
  看完電影，我一直在想，其實有些東西，離終點當真只有一步之遙。若是兩個人都能夠勇敢地多邁出一步，或許，這樣的愛情，便是有了一個完美的歸宿，但是都沒有。倒是他們的另一半，比他們更加勇敢。愛情本身便是兩個人的事情，原本以為，只要自己做的好便足夠了，但是錯了。一旦不愛，那麼一切的山盟海誓私定終身便都成了空話。他們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周慕雲與蘇麗珍不過是懦弱的守望者。連一句職責丈夫出軌的責備也說不出，反反覆覆地演習卻仍止不住淚水，彷彿做錯了事情的不是對方，而是自己。
  婚姻與愛情是不同的。愛情大概可以算的上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但是婚姻不行。即便是知道丈夫妻子在外有人，自己心裡也早另有所屬，也無法逃離這黑子白字下的難以割捨的羈絆。他們兩個，走得出的是愛情，被禁錮的是人本身。
  即便不以頗具時代印記的觀點來看，婚姻也是最為牢固的底線。我記得有人寫到：「愛是股票，永遠不知賠或賺，反反覆覆欲罷不能。婚姻是工資卡，有多少錢心裡有數。相比之下，有愛的婚姻總是好的，以防萬一。「蘇麗珍愛他的丈夫嗎？我想是的。到底是愛過，才能夠相守著許下承諾，以婚姻來約定一生一世，白頭偕老。可婚姻是鐐銬，是枷鎖。無論自己多麼的深愛著周慕雲，但世俗的眼光是無法逃避的。於是他們兩個慌了，即便自顧著安慰，說著其實本來就沒有什麼的謊話，害怕的也總是自己。
  」如果我有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走？「周問蘇，而後，鏡頭轉過，蘇對周，說了一句同樣的話語。我不太清楚其中的意味。可兩個人曾經是那麼近，彷彿觸手可及。但在最後，分隔兩地。這或許便是遺憾。
  我曾試想，那個時候。倘若陳先生沒有在日本，點播那首屬於那個時代的《花樣的年華》。又或者，她可以因為買面，而錯過了那一段空白。她是否會選擇答應那一個疑問，這是難說的。也許真是這樣的細微，讓她回心轉意了，她不願再錯下去。在我看來，這也是一種遺憾。
  影片的最後，滿滿噹噹的都在展示著遺憾。她去新加坡看了他一次，他不在家。她打了他一通電話，電話通了，她沒說話，只響了三聲。留下一支微微燒過的菸頭。他回到原來的住所尋她，小心翼翼地，先去原先的房東哪兒回問，生怕突然的出現，會不小心打擾到她。可世事變遷，房東早已搬遷去別處，於是他覺得她不在了，匆忙留下禮物。到了柬埔寨的寺廟之下，在石洞中傾訴下自己的秘密。我總是有種感覺，恍惚中覺得王家衛太冷，太無情。遺憾是比失敗痛苦千百遍的東西。但他刻意的留下一個個遺憾，讓人回味感傷。但卻又那麼美。我開始喜歡這樣安靜而醇厚的影像。朦朧，有些看不清，像是隔了一塊玻璃，卻也多了些看不透的美麗。愛情也一樣。
  我聽說過有人說起完整版的故事，周與蘇，在最後的電影中在柬埔寨偶然相遇。墨鏡王說：」世上所有的相遇 都是久別重逢。」這樣的結局，大概是每個人都曾幻想過的美好。但我卻覺得，若是這般，那麼愛情，便太過完美了。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濃烈的令人感概的遺憾，愛情才能有這樣偉大而雋永的美麗。
  這或許便是《花樣年華》永恆不變的吸引力。

  「我知道自己不會像他們那樣，但是，原來真的會。」
  最後我想問一句話。
  「麥子先生，如果我有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憶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