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少那一顆能正中你心的碎片(微劇透)

缺少那一顆能正中你心的碎片

頂著「年度神片」「零差評」的光環，《地心引力》終於在內地上映了。卡神和導演的好朋友德爾莫托羅早把該片誇得飛起，我當然也等了N久。今天有幸藉著石老師的面子，蹭了一張免費的媒體票，得以先睹為快。
故事層面沒什麼好講的，影片秉承極簡主義，情節很紮實，也很典型：激勵事件（衛星碎片）——主角做出反應/環境給個反作用力 情況變糟——主角又做出反應/第二個反作用力 情況變更糟——第三個反應/情況變更更糟——情況遭到無以復加的時候，主角得救了。
片名叫GRAVITY，英文中GRAV這個詞根，本來就有葬禮、沉重的悲劇等意思，所以片名也一語雙關，既是講桑姐逃出太空重回地球，也是講她放下悲劇重獲新生。情節既然極其簡單，所以影片的成色很大程度上就取決於觀眾能否將「感情投射」到桑姐重回地球/重獲新生這個過程中。換句話說，影片好不好就取決於「HOW MUCH 觀眾 LOVED 布洛克和克魯尼」了。
我是很認真地看完全片，全場一句評論音軌也沒提供，也有好幾次淚盈於睫，但就是掉不下來。看完電影我發現，原來我也沒太對桑姐的境遇感同身受。導演一直在醞釀感情，但缺乏像《死亡詩社》最後一幕「Oh captin,my captain」那樣富於感受力和洞察力、那樣一擊即中的細節。就好像導演一陣組合拳，招招打到你的左心房右心室，就是沒有那正中你內心深處的那一拳。
影片大概有三個淚點，一是克魯尼這個話癆「quit」，叮囑桑姐要活下去，相對而言這個稍好，但玩世不恭的角色突然大義凜然地赴死，雖然有反差，還是給人似曾相識的感覺。第二個是克魯尼「回魂」引導桑姐；第三個就是桑姐回航，叮囑克魯尼要去天堂看望自己的女兒，還給那隻小紅鞋云云。這個情節雖然借用了「紅鞋子」這個道具，但前面既沒鋪墊，這種獨白的手法也是好萊塢流於表面的「大路貨」，同樣打不到人心裡。
真正打動人的細節，要富於創見性和感受力，給人一種「主角居然是這樣反應的，我怎麼沒想到，對，他媽的就該做出這種反應，這真他媽的太感人了」的感覺。（別問我怎麼做，我也不會，但就是感覺導演沒做到。）導演在片中給出的這些淚點，都是觀眾可以預見的，在別的片中能找到似曾相識感覺的。
很多人拿《地心引力》跟卡神的《阿凡達》比，事實上卡神的稱讚「這是影史最佳太空片」正是宣傳的重點之一，以致於在一些海報上，推薦人卡神比導演本人的名字放得還大。說到卡神，就多說兩句。我一直覺得卡神是概念無敵，實現概念也無敵，但就是感受力和細膩程度差那麼一點。兩大神作《鐵達尼號》和《阿凡達》都是故事和人設高度「typical」，太「typicai」的典型。《鐵達尼號》才子佳人的故事可能在很多浪漫小說中找到呼應，阿凡達中的壞軍人也是典型的強、貪、壞，哪怕你給個摸鼻子、眨眼睛的獨特小動作也行啊。有些東西，我們看一遍兩遍覺得感人，看十遍二十遍還覺得感人嗎？看卡神和本片，都有一種「想哭但是哭不出來」的感覺，就是因為克魯尼也好，桑姐也好，都沒能表現一個獨有的、你想不到但是情理之中的、讓你潸然淚下的生離死別的反應。雖然人在壓力下的反應大抵一樣，但正是那百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不一樣的反應，不一樣的心理感受，才能真正直抵內心，打動觀眾。
當然，桑德拉和克魯尼的表演足夠精彩，但仍然無法讓人感同身受，問題可能就出在劇作上。劇作雖然紮實，但是你要是冠以「神作」之名，那我也不得不挑幾根刺。好萊塢編劇所謂好故事，應該是風險越來越大，主角壓在檯面上的賭注越來越多，到最後似乎要輸得傾家蕩產，終於逆轉得勝。這才能給觀眾一層緊似一層，到透不過氣來，最後如釋重負的感覺。但從《地心引力》上來說，桑姐找到克魯尼、進到國際太空站、再進到天宮一號，這幾個動作做出的努力和麵對的風險大概是差不多的，並無太多程度和力度上的遞進感，你沒把觀眾壓到最低，當然也無法讓觀眾對主角面對的生死危險有切膚之痛。
第二個問題是桑姐這個人物很大程度上是被動的，主要是靠隨機事件和導師（克魯尼）的指引才逃出生天的。逃生艙被降落傘纏住和想自殺最終振作起來這兩個困境，基本是靠某種神諭性的力量（一個是衛星碎片砸斷、一個克魯尼重現）才得以逃出升天，簡言之「老天要搭救你，你還死個屁啊」。主角缺乏主動性，自然也很難讓觀眾喜歡得起來。
當然，有觀眾肯定要噴我：時空簡單（太空）、人物簡單（只有兩個人）、故事簡單（就是逃生），哪能整出什麼么蛾子？自然，從這個意義上，《地心引力》是做的不錯，很不錯了。但《地心引力》是一部高度概念化的片子，時空和人物的侷限使得難於鋪陳衝突、互動情感，這是本片的自設難度，這個自設難度，你要克服了，你才當得起「神作」的名頭。
時空和人物都簡單，那怎麼辦？靠對白啊。事實上，本片在對白中也埋了「破太空漫步記錄」「痛失愛女獨自駕車聽收音機」這些梗，這些梗到後面都用上了，但也就僅此而已了。導演再嘔心瀝血一點，是可以讓對白中的梗「更有用」的。是可以完成讓我從「淚盈於睫」到「真正哭出來」的昇華的。（別問我怎麼做，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大神們再努力一點，是可以做的到的）。
以上，不算影評的碎碎念。三星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