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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物語--Tokyo Story

东京物语/东京故事/TokyoStory

8.1 / 70,224人    136分鐘

導演: 小津安二郎
編劇: 野田高梧 小津安二郎
演員: 笠智眾 東山千榮子 原節子 杉村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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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bakiba

2013-11-21 02:34:31

生活的滋味,本無味


  「終於無家可歸了。」當老夫妻微笑著注視對方,讓這句本該沉痛萬分的話從嘴邊輕輕飄出的時候,《東京物語》的基調已經明白無疑:失去與破滅。

  淡如茶香,安靜而頑強
  小津安二郎,和黑澤明、溝口健二並列為日本具有最高成就的三位偉大導演。黑澤明以武士及歷史題材聞名,溝口健二側重於表現底層人物的生活,而小津安二郎的電影,始終致力於反映日常人家的平淡生活,刻畫細膩的感情。
  小津擅長家庭題材,集中於描摹父母子女之間的關係,在不動聲色的平靜敘述中將美好的期待撕裂給人看,用脈脈溫情反襯崩潰與疏離,在安靜平緩的配樂中無聲地哀悼漸行漸遠的親情,以接受的姿態應對生命的無常。這一切畫面、音樂、對白都像是一杯清茶,沒有濃郁芳香,也沒有獨特口味,只是真摯地、平實地將醇厚的生活質感呈現出來,以一種平視者的視角。
  《東京物語》講述的是一對老夫妻滿懷期待到東京去看望子女,大兒子幸一因行醫而無暇陪伴,大女兒因管理美容院對父母的出現頗有微詞,三兒子則是庸庸碌碌地在工作崗位上奔波,只有已亡故的二兒子的遺孀紀子熱情溫暖地陪伴他們。感受到兒女們的敷衍與不滿,老夫妻匆匆返家。一路顛簸,母親在剛到家便溘然長逝。影片最後定格在獨自面對窗外風景的父親身上,隨著他搖扇追憶往事,時光彷彿在他的目光中變得悠長而靜謐。
  小津的電影語言極其簡單卻又極其精確,他的鏡頭沒有花哨的技巧、沒有多餘的修飾,彷彿只是忠實地記錄著事件。然而,正是在這種似乎平淡的講述風格中,小津蘊藏了自己的價值觀和想要表達的內容。小津鏡頭下的人物總是真實可親的,面目清晰而柔和,以平等的姿態面對鏡頭,像是對著鏡頭外的觀眾絮絮地講述著、生活著。以開放包容尊重的態度對待鏡頭下的人物,是小津一貫的風格,也正是由於此,他的電影才總是有一種濃濃的真實感和代入感,彷彿看著看著,戲外的人就進入了戲內的空間,站在一旁,感受他們的喜怒哀樂,過著他們的生活。
  正如維姆文德斯在《最聖潔和虔誠的寶藏》一文中提到的,「小津安二郎的電影安靜而頑強地打開我們的靈魂,作為證人,我們所看到的故事也變成了自己的故事。裡面的父親變成了自己的父親,母親變成了自己的母親,裡面的生活和自己的生活融合在一起,和世界合二為一。小津經常迷戀於展現事物的狀態,以致於看他電影的本身也轉換成了一種存在。」
  以平淡的敘述方式和精確控制的畫面呈現出來的就是小津一生摯愛的話題:家庭的崩潰、期待的破滅、無力與幻滅。

  生活的滋味,恰是無味
  小津安二郎的電影語言與其想要表達的主題嚴密地契合。他並不試圖表達生活的苦難、人性的黑暗、子女的不孝、家庭的破裂或是其他慘痛的感受。他只是平靜地敘述著,用白描的手法把家庭中的對話與舉動呈現在我們面前。初看淡而無味,細想卻不禁怔然,這不就是生活的原貌嗎?瑣碎、平常,似乎不經意,卻在無意中傷害與錯過。
  在《東京物語》中,兒女的工作繁忙並非假像,小津並沒有把子女塑造成不肖子孫的形象,只是客觀平靜地陳述:他們被社會裹挾著向前,無暇顧及已落在身後的親情。他們並非不孝,只是當面臨工作和自己的小家庭時,對父母的愛經常被無意識地忽略,難以正確地表達,久而久之,心中那塊柔軟就消失在角落裡,佈滿塵埃。於是,終於無家可歸了。於是,東京變得那麼遠。於是,被孩子嫌棄的「我們」其實還是幸福的呢。
  這樣的場景和結局讓我顫慄,因為太過於真實和平靜。沒有惡人,也沒有命運的安排,子女的選擇都是那麼「正常」:「無能為力」的行孝,身不由己的告別;老人們也總是豁達應對、樂觀積極,而一切也就這樣平靜地駛向了終點。
  小津用舒緩的音樂烘托著或悲傷或歡快的氣氛,像是一條溪流,潺潺流動,直直流入心間,攪動著心臟隱隱作痛。他讓我們明白,父母對子女的期待,終會落空;乖巧柔順的子女也終會淡漠;遙遠的地理距離,終究比不上心上的牽掛逝去來得令人痛心。小津用固定專注的鏡頭捕捉人們內心的細微變化,反映入們在日常生活中的經歷,以一個剖面反映社會現狀,殘酷與安寧奇妙地結合在一起,呈現出對待生活變化、情感淡去的釋然。無論美醜、苦樂,這就是生活。小津鏡頭記錄的,本就是生活本身,而看電影的我們也在他的電影中又活了一次。
       生活的況味,本就是無味。大悲大喜,終究會化為寧和安然。淡然接受,安然處之,是小津獨特的生命哲學,也是它留給我們最聖潔和虔誠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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