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德式自傳·流浪漢歷險·溫柔的陪伴

《飛天巨桃歷險記》（1995）是蒂姆·伯頓工作室繼《聖誕夜驚魂》（1993）之後又一部模型動畫，敘述了孤兒詹姆斯想要逃離姑媽虐待到大都會紐約的冒險歷程。期間他結識了六隻大昆蟲，他們一起駕駛飛天巨桃渡海圓夢。原著小說《詹姆斯和大仙桃》帶有作者羅爾德·達爾的童年色彩，更神奇的是由蒂姆·伯頓監製的哥德風格動畫電影也在某種程度上成了他的童年自敘傳。歷險記的文藝作品大多帶有「流浪漢小說」的特點，每個人的童年都渴望一次冒險，更渴望身邊有溫柔的陪伴。



一、哥德式自傳

《飛天巨桃歷險記》改編自英國傑出兒童文學作家羅爾德·達爾的小說《詹姆斯和大仙桃》，這部小說自1961年面世以來，迄今為止已經被翻譯成34中語言版本，全球銷量達1200萬冊，在美國也是耳熟能詳的兒童故事。羅爾德·達爾8歲那年，他和四個朋友放了一隻死老鼠在「吝嗇又討人厭」的普萊契太太店中的糖果罐里，校長為此打了他們一頓。於是，羅爾德被轉到一所寄宿學校，但在那裡他過得非常不愉快。郁達夫曾經說過：「文學作品，都是作家的自敘傳」。故事中詹姆斯父母遭到犀牛吞噬後寄宿到姑媽史胖吉、史派克家裡，非但是不愉快，而是受到虐待。

無巧不成書，蒂姆·伯頓從小由於沒有良好的家庭環境，而擁有了封閉和孤獨的童年生活，他一直沉迷於個人世界，喜歡用繪畫表達自己的感受和生活。詹姆斯在勞累一個晚上，去紐約的旅遊指南被撕碎後，拿起床下的畫筆又畫出了一副新的地圖，色彩斑斕，就像他的歌聲。蒂姆·伯頓9歲那年，他畫的一張反對亂丟垃圾的海報被當地一家清潔公司看中，張貼在他們的垃圾車上有一年的時間。

1982年，在迪斯尼公司任職的蒂姆·伯頓受到賞識而有機會創作了一部動畫短片《文森特》，故事描寫了一個7歲小男孩的世界，這部片子活得了評論界的好評，但卻因為內容太過陰暗而不適合兒童觀看，所以沒能呈現在觀眾面前。這個叫文森特的小男孩很孤獨，他的腦子裡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古怪而新奇的念頭，但卻受到成人社會的壓抑，他陷入到深深的孤獨之中，活在冥想中那充滿鬼怪的世界裡。

這部短片可以說奠定了蒂姆·波頓以後動畫電影的基調，包含了他標誌性的所有元素和歌特式的風格。在某種程度上說，《飛天巨桃歷險記》中的詹姆斯是一個比較樂觀但同樣孤獨的文森特，詹姆斯的幻想沒有文森特的陰暗和恐怖，但同樣異於常人。尤其文森特的造型和後來的剪刀手愛德華（1990《剪刀手愛德華》）驚人的相似。

蒂姆·波頓在1990年在好萊塢徹底掀開了哥德電影復興的大幕。哥德式或哥德風格是一種藝術風格，主要特徵為高聳、陰森、詭異、神秘、恐怖等，被廣泛地運用在建築、雕塑、繪畫、文學、音樂、服裝、字體等各個藝術領域，哥德式藝術是誇張的、不對稱的、奇特的、輕盈的、複雜的和多裝飾的，以頻繁使用縱向延伸的線條為其一大特徵，主要代表元素包括蝙蝠、玫瑰、孤堡、烏鴉、十字架、鮮血、黑貓等等。當然，作為「好萊塢鬼才」，他沒有吮吸古老的哥德文化殘存的汁液，而是將其精髓注入時下的社會生活中，水乳交融，天衣無縫，從根本上拓展了哥德電影的範圍。

《飛天巨桃歷險記》雖然不是蒂姆·波頓執導的作品，但除了上述童年自傳的內容外，其中的哥德式城堡，姑媽們和昆蟲們的詭異造型，還有整體的暗黑基調都是哥德風格，都帶有其深深的印記。



二、流浪漢歷險

在好萊塢「歷險記」動畫電影俯拾即是，近百年來，諸如《木偶奇遇記》、《小姐與流浪漢》、《愛麗絲夢遊仙境》、《貓兒歷險記》、《小熊維尼歷險記》、《跳跳虎歷險記》、《伊老師與小蟾蜍大歷險》、《仙履奇緣》等等。但這部由部份真人和大部份動畫結構、哥德風格明顯、角色創意新奇的模型動畫《飛天巨桃歷險記》因其與眾不同而佔有一席之地。

歷險記題材的文藝作品在傳承與流浪漢小說遙相呼應，在論述其對「流浪漢小說」的學習與繼承之前，作者羅爾德·達爾的經歷同樣值得我們把玩回味。在完成學業後，他用了3個月在紐芬蘭與一個稱為公學探險組織的隊伍遠足，在1934年7月，他加入了殼牌公司，經過2年在英國的訓練後，他被調到坦葛尼喀（今屬坦尚尼亞）的三蘭港。工作所需，他得橫越坦葛尼喀提供石油給顧客，他曾在途中遭到樹眼鏡蛇、獅子和其它野生動物的襲擊。有興趣的作家或導演或許可以創作一部《羅爾德·達爾歷險記》向這位傑出的兒童文學家致敬。

十六世紀中葉，在西班牙文壇開始流行一種獨特的小說——「流浪漢小說」。 這種小說的產生與中世紀的市民文學有關，它以描寫城市下層人民的生活為主，從城市下層人物的角度去觀察、分析社會上的種種醜惡現象，用人物流浪史的形式、幽默俏皮的風格、簡潔流暢的語言，廣泛地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生活。流浪漢小說對後來的現代小說尤其歷險記小說有較大的影響，在電影中受其影響最大的當屬「公路片」。經過幾百年的發展變化和創新，人稱數在第一人稱、第三人稱中變動，喜劇性和悲劇性的結局有所取捨，但是以流浪、旅行或冒險為線索，注意塑造人物，並與廣闊的社會環境描寫交織在一起的結構特點依舊傳承下來並發揚光大。

流浪漢小說的主人公大多是出身貧寒，有的是孤兒、私生子，童年、少年生活往往不幸，早年一般保持了天真可愛、富於同情心等品格。《飛天巨桃歷險記》裡的詹姆斯即是這樣的一個典型，他的父母被邪惡的犀牛吞噬，在姑媽家寄居的生活極為不幸，但還是富於同情心，這在他盡力呵護蜘蛛阿姨一個情節中表現得淋漓盡致。它反映了下層人民的生活，用下層人民的眼光去觀察和諷刺一些社會現象，兩個姑媽的醜惡形象和展覽會的圍觀盛況都暗含了影片對一些現實的態度。

流浪漢享受不到親情，所以一出生就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種雜亂無章和動盪不安的生活狀態。正因為流浪漢的混沌的出身、千變萬化的形態及其和社會的疏遠，這就自然而然地導致了他內心的動盪不安。他不能執行自己的決策。詹姆斯猶豫不絕，內心充滿恐懼，想逃離又心有餘悸，他甚至不敢跟姑媽們說一個「不」字。當詹姆斯從垃圾桶里撿拾僅有幾片薯片的包裝袋，又或拿著衛生工具打掃「巨桃展覽會」現場垃圾的時候，「小流浪漢」的形像被勾勒得栩栩如生，又刺痛人心。

《飛天巨桃歷險記》以詹姆斯流浪冒險歷程結構全片。電影中，詹姆斯和朋友們駕駛了100隻海鷗飛越太平洋到達紐約。而在原版故事中，是501隻海鷗拖著巨桃從大西洋中部到達紐約。更有趣的是，據《物理專門課題》雜誌報導，最近有四個學生計算出扛起半徑6米、重達1.025噸的桃子所需要的力量。他們認為，對於一個這樣大小的桃子來說，僅在一群數目不多的小鳥推動下飛行並不容易，「主人公必須駕馭2425907隻海鷗才可以抵達美國。」

三、溫柔的陪伴

陪伴有相濡以沫、彼此攙扶，有同患難、共生死，也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有陪伴的人不需要流浪，流浪是為了找尋一種缺失的陪伴。詹姆斯本來是有父母陪伴的，一家人快樂地生活在溫馨的海邊，一起暢享到大都會紐約度假和生活。然而，一陣暴風雨摧毀了這個家庭，詹姆斯失去了陪伴，孤苦伶仃，無所依靠。

小男孩無法接受成為孤兒的事實，從而編造出怪物犀牛帶走了他的爸爸媽媽。故事中我們可以推斷，應該是暴風雨導致海嘯，他的爸媽死於還難。但還是在他幼小的心裡留下了陰影，當他和六個朋友再次遭遇暴風雨時，詹姆斯才慢慢克服心中的恐懼。而克服恐懼的動力來自朋友們溫柔的陪伴。

陪伴詹姆斯的朋友們分別是蜘蛛、蚱蜢、螢火蟲、七星瓢蟲、蜈蚣和蚯蚓，這些昆蟲的組合何其「哥德」。他們一起唱歌，一起做蛋糕，一起網海鷗、斗鯊魚、戰海盜、抗風暴，各自成為彼此的一部份，詹姆斯又有了家庭，蜘蛛阿姨像是媽媽，蜈蚣叔叔像是爸爸，螢火蟲婆婆像是奶奶，蚱蜢、蚯蚓和七星瓢蟲是他們的親戚朋友。他們本是同病相憐，都深受史胖吉和史派克的迫害，所以在巨桃中密謀潛逃。

巨桃從何而來呢？是那個給詹姆斯一袋鱷魚舌頭的老頭，後來我們知道那個老頭也是這個故事的講述人。我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那個老頭可能就是《詹姆斯和大仙桃》的作者羅爾德·達爾。我們也很幸運，從此多了一重陪伴。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