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軌跡

《外婆的家》又名《愛，回家》。我是衝著俞承浩去看的。因為他2012年的《想你》深得人心。比起想你里，他堅強剛毅倔強不屈沉穩內斂得讓人疼惜，在外婆的家裡，他除去自私任性蠻橫刻薄，那股扭捏率直還是很討人喜歡的。做為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他還真是具備了把人氣得竭斯底里，也讓人愛得喜不自禁的特質。

相宇從一個城裡的單親孩子，瞬間墜入了一個沒有電視機，沒有肯德基，沒有遊戲機，沒有溜冰場，甚至連一個遊戲機電池都沒得賣的山村里，於是他的自私刻薄表現得更為淋漓盡致。就跟他媽媽不會顧慮他的感受一樣，他也從來不會顧慮外婆的感受。蔑視，挖苦，不屑，嘲諷，這全是他在面對外婆時最常見的表情。年少的孩子是會不理解年邁老人的心情的。因為不願意。所以他可以對外婆對他默默地付出熟視無睹。他可以因為賭氣踢壞外婆家裡最好的器具；他可以因為沒錢買電池而丟掉外婆僅有的一雙鞋子；他可以因為吃不到肯德基而甩掉桌上的米飯；他可以在睡覺的蓆子上穿著滿是塵土的溜冰鞋不斷溜躂；他可以在外婆休息的時候肆無忌憚玩地大聲玩著遊戲機；他可以因為要跟自己喜歡的小女孩一起坐車排斥跟外婆同坐一輛班車.....這時候的他，是最氣人甚至是讓人厭惡的壞小孩。然而正因為孩子的心思都在玩鬧上，孩子的惡劣行才有了好的動機。

玩具被搶了壞了的孩子總是有理由哭鬧的，也許在他的概念里，那些東西是哭一下，鬧一下，就可以得到的，既然得不到，宣洩一下更是應該的。他雖然象牙尖嘴利地嘲諷外婆啞巴聾子遲鈍，卻還是會默默地偷偷地跟在外婆後面佯裝豪不在意。嘖！誰看不出他那點小心思啊，但他就以為自己很聰明似的，還是一臉的不屑，外婆轉過來看他還故意轉過身去。這樣的孩子，無疑是可愛的。看到這裡，我真想上去摸一摸他的頭，然後頭也不回地快速往前跑。他會在外婆縫補衣服的時候給外婆傳針，雖然滿臉不情願。他會在外婆生病的時候默默關懷守護。他會在雨天的時候糾結地收起衣服在天晴的時候默默掛回原處。他會因為拋棄外婆獨自回家而自責不安。看，這孩子還是很貼心的。他的那些小心思，像極了小時候那個惡劣的我們，然他的那些小聰明小舉動，又像極了做了認為好的事急需像大人稱羨爭寵的我們。

影片的鏡頭很多都是聚焦在孩子身上的。可是我們眼裡，心裡最無法忽略的是那個佝僂著背得外婆。無論從哪方面去看，她無疑是最讓人關注，關懷，愛護的老人。我無法想像這樣的一個老人是怎樣在這破爛不堪的屋子裡生活，又是怎樣在這諸多不便的村落里種瓜種菜，更無法想像她是經歷了怎樣的苦難才會把自己的腰快折成了直角。比起孩子的喧鬧，她的沉默更讓人揪心生疼。雖然她沉默無法言語，但是她對外孫的愛護，那種焦慮與疼惜反倒有增無減。在現實生活里很害怕看到這樣的老人。真的。我真寧願她們自私一些，只為自己安詳。因為她們本身就是讓人看了就心疼得要哭出來的一個群體，可是她們偏偏總是她們最好的讓出來給子孫。幾乎每次鏡頭轉到她那裡，心裡就會有一股由然而生的無以名狀的悲傷。也許是想到了太多關於外婆，關於奶奶的回憶。而那些回憶恰恰都是自己的任性無知對她們造成的傷害。一如影片一樣，被傷害的她們，總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現在終於明白，她們不是不痛心，只是痛心了又能怎樣。那可是自己的疼愛的孫子啊。她們不曾有過怨言。也許唯一怨恨的是自己能給的太少，能懂的太少，能陪著的時間太少。總是歌頌父愛母愛多偉大的時候，我們總是忘記了，這超越父愛母愛的疼惜，叫什麼呢。那個人小時候疼著我們的媽媽，直到有了我們，她那顆懸著的心又時常掛念著我們。遺憾的是，想見一面，變得越來越困難。因為那是在遠方的外孫。因為自己越來越老。

當看到兩個老人平靜地說著死前再見一面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奶奶經常跟隔壁家的奶奶一起聊天，各自誇著各自的孫子，總也聊不到一塊去，但還是每天聊一會每天見面。奶奶以前就跟我們說，她很怕火化。想到這裡心裡莫名酸楚。其實長大之後我們都知道自己當時有多混蛋，卻還是很感謝生命之中出現過這樣一個人，明知道你的錯，你任性卻還是寵著你，順著你。 那份愛，還未等我們完全茁壯，但他們卻也慢慢的老去。當我們明白她們的用心，也想為她們做點什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比當初的她們還要蒼白無力。也總是覺得能給的太少，能做的太少，能陪伴的更少。她們的存在就如那灰色軌跡，讓長大後的我們內心無限感傷。

電影用最簡樸的拍攝卻給我們展示了最為豐富的世界，我想這就是影片的成功所在。有些影片人物是需要一套又一套華麗的服裝包裝才有的存在感和閃光點，這裡的外婆僅一套常年不換的衣服，一雙破舊不堪的鞋子就給了我們最有力的撞擊。還有那些綠油油的的鄉村田野氣息，輕快的配樂，聒噪的知了，悅耳的鳥叫聲，似乎已經讓我們完全置身於那初夏涼爽的風裡了。唯一不足的大概就是電影結束得太快了，他的轉變雖然之前就有暗示，但還是來得太突然。即便如此，這也完全不影響我對影片的喜歡。這樣的電影，就應該在學校里播。也許不能震撼所有的孩子。但其實孩子本性沒有變壞以前，看到這些，總是能理解的。正確的引領孩子，就首先要在心靈上教導他們。感恩。關懷。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