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雅的偏執狂

前一天晚上剛看完《驚天魔盜團》，前半部份情節緊湊眼花繚亂，誰知道結尾讓我吐了一口老血。再看《編舟記》隱忍緩慢的節奏，不但不覺得不耐煩，反而能靜下一顆心，感受這部非常「日本」的電影。

日本人的偏執和認真早有耳聞。印象最深的是我大學時候的兩個外教。我大學時候日語外教是一個日本的小老頭。據說來中國也有十幾年了。這小老頭外型上實在有些邋遢，最經典的就是滿頭滿手的粉筆灰從不擦一下，把自己一身衣服搞的白花花。常常滿手粉筆灰就給妹子們講題，所以大多數妹子都對他敬而遠之。他對學生要求非常嚴厲，常常聽日語的妹子抱怨他管太多。他還常常因為學生看見他沒鞠躬問好，不給他讓座，不讓他先打飯氣的不行。反觀我的外教，一個韓國大叔，來中國的時間還沒他久，就已經向和諧社會妥協了，點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啦，提前去搶座位啦，他曾和我說他根本不指望不認識他的中國學生讓他。一副已然看開的樣子。

我很喜歡日本電影這種將感情隱而不發的手法。不像西方電影那樣，張揚自己的存在。他把每一個人都放進平凡的人生里，平淡的走自己的路。但正是這種平淡，才顯得真實而偉大。我可以想像這電影放在天朝，認真君的愛情一定是死去活來的，詞條發現疏漏一是驚天動地的，主編的過世一定是慢放個二十分鐘的。可是在這部電影裡，這一切可以作為淚點和燃點的情節都被統統打磨平滑都那樣靜靜的展現在你的面前。可是即便這樣，我依然可以從小葵帶著幾分怒氣地說拜託大將幫自己念情書的時候，兼職打工的大學生陪著編輯部的眾人熬夜熬出鬍渣的時候，主編過世時夫人手中的毛線織針一滯的時候，感受到那被刻意隱忍下來的情緒。還是會眼眶發熱。

電影中還有個細節讓我覺得真是浪漫到極致。一個是小葵接了前男友電話在廚房抹淚的時候，認真君站在門外結結巴巴的解釋「切」這個字，最後說道切有表示斷絕的意思。真是要把我萌哭了，這是對盡我所能的對你好最好詮釋。

《編舟記》採用35mm膠片拍攝而成，從1995年說起，全片充滿著一種濃重的時光的質感，和這個看起來很隱忍的故事相得益彰。電影中所表現出的對《大渡海》偏執到要求紙張手感的職人精神，對我來說還是有些遙遠。讓我覺得感動的是日復一日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耐得住寂寞的堅韌。這又要提到我另一位大學老師，一個快樂的朝鮮族小老頭。年輕時候是一名很厲害的翻譯，天天中韓兩國跑，歲數大了不想跑了就到學校做老師。亦師亦友，最喜歡就是和我們這些孩子扯皮，知道一切網路流行語。他翻譯了一本書，還在新浪做了專訪。偶然有同學百度他名字看到了，都一定要他講講是怎麼回事。他說，這有什麼好說的，我年輕的時候喜歡讀書，後來發現好多韓文書翻譯的並不準確，我就想我要翻譯個更準確的。我就開始慢慢做，現在不出去跑了，有時間了，我就每天翻譯兩頁。他最後很鄭重的和我們說，無論什麼事，只要你堅持做十年，你一定會成為這個領域的佼佼者。

該說什麼呢，這是一種堅持嗎？更像是一種偏執，優雅而不瘋狂。這也是一種被時間雕刻出的光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