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屏為誰而開？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孔雀》沒有講圓一個優秀的故事，不過不妨礙它構成一段優秀的回憶。

我說《孔雀》不是一個優秀的故事，並不是說劇本上存在著硬傷。事實上，在看其他人的評論裡，我發現很多人沒看懂「果子」這個配角的存在價值。所以我們先來說說果子。

果子有四場戲：一、撿姐姐降落傘不還並邀姐姐去小樹林；二、幫姐姐教訓欺負他哥哥的同事；三、幫弟弟扮演「公安局的哥哥」；四、發現出走的弟弟在養老院工作並通知了姐姐。可能演員的打扮降低了辨識度，第一次看時我沒發現這是同一個人，只模模糊糊感覺很像。這個感覺相信很多人都有，因為很多人都覺得小樹林裡姐姐對著一個陌生人為了個破傘直接脫下褲子太突兀了，邏輯情理都不合，但其實，他們是熟人，而且是有曖昧關係的！在滑冰場裡的那場戲裡，同事們就笑話哥哥「你妹妹就是果子的破鞋！」。所以，小樹林裡姐姐的行為只說明她為了降落傘不怕把「破鞋」這謠言做真了，當然這表現了姐姐的固執，其實也想反映當時的性壓抑背景。

破解了這個所謂的「劇情硬傷」之後，公正地評價下劇本，這還是一個相當有結構創意的作品。從「姐姐、哥哥、弟弟」三個切入點去打亂整個時間線（這個片子好像沒有一個明確的前後時間線，很多事情的排序可以任意顛倒），也許這還說不上非線性敘事，但是說它是意識流應該是不誇張的。劇中配角的副線其實也蠻有意思的，具體可以關注男傘兵、陶夢玲、果子這三個配角。

但是，還有一點不能否認，除了因為時間線不明導致對前後因果關係的理解會產生混亂以外，觀眾對片中人物行為的理解似乎會產生隔閡，下面我再說說這個問題。

我覺得劇本中會讓人覺得「難理解同時又還可以接受」的地方有這麼幾處：一、姐姐自製降落傘並上路展示；二、弟弟不滿哥哥的弱智當眾將傘插向哥哥身體；三、姐姐和弟弟不滿哥哥得到太多關注想要給哥哥下老鼠藥；四、爸爸因為弟弟畫了副簡單的裸女畫將他趕出家門。相信很多人會和我有一樣的感受：「就為了這麼點小事你們居然這麼幹了，也太神經質了吧！」。仔細想想，我們會有這樣的觀感其實是有原因的，可能是影片沒時間去鋪墊背景、可能是年代的隔閡感（性壓抑的程度），又或者編劇僅僅是要一些戲劇效果乃至魔幻現實主義的調子。雖然整個片子的鏡頭是冷靜而克制的，但是裡面的情節卻很難在樸素的生活中找到精確的對照，總結起來就是，它有一個紀錄片的殼，卻澎湃著夢想的激情和精神病人的歇斯底里。

因此我說在講故事這一點上，編劇李檣採取了過激的策略，削弱了觀眾對紀實的期待，和思考平凡生活的主題也有點不搭調。

再來說說為什麼片子構成一個優秀的回憶。最主要的就是片段式的敘事方式本身就類似人的回憶結構，我們無法將自己的人生從頭想到尾，但是一幕一幕的有衝擊力的鏡頭卻是存在於我們腦海之中的。前因後果也許模糊淡忘了，也不再重要了，但是畫面卻永遠鐫刻著。回顧整個片子，是不是發現空降傘兵、雨中壓煤、陽台吃飯、書店買書這些鏡頭仍然在眼前晃蕩著，它們構成了編劇、導演他們對七八十年代的集體回憶，就像流動的時光一樣。

關於主題，其實就是如何面對平凡的自己和自己平凡的人生。不甘平凡的姐姐抱著傘兵夢卻無法得償所願，只能在多年的偏執和破罐子破摔中無奈選擇妥協；低能的哥哥好歹在父母的呵護下擁有了一個安穩的家庭，平凡對他而言即是奢侈；而那個總被人忽略的弟弟被世俗的性壓抑折磨得遍體鱗傷，直到時代和他講和，但是人生的黃金時間已經消磨了。我們中的大多數都只是動物園裡的過客，少有人能得到孔雀的垂青，即便如此，動物園總不會只有一種動物，守著孔雀只會讓人錯失更多東西。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