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ran
2013-12-11 06:10:30
最初は一言、笑いと叫びはよく似っている。
「最初は一言、笑いと叫びはよく似っている。」
八十年前,在超現實主義運動最盛的時候,巴塔耶在Documents上發表了他的文章『Mouth』,配圖是一張攝影作品。張開的嘴,滲出的舌頭,露骨的濕潤和魅惑抹在鮮美的肉體上,呼之欲出的情慾寂靜地吶喊著,幾乎撕裂人的感官。
有如莉莉子。
...Explosive impulses were to spurt directly out of the body through the mouth, in the form of screams. This fact highlights both the importance of the mouth in animal physiology or even psychology, and the general importance of the superior or anterior extremity of the body, the orifice of profound physical impluses.
閉合的嘴,因安穩而美麗。笑容與尖叫一樣,都是爆裂似的感情釋放,是動物性從人性的冰層下掙脫的時刻。儘管馬上會被壓抑回去。嘴唇和眼睛是莉莉子的故事的核心。她很少合上雙唇,彷彿始終呼喚著慾望。對莉莉子來說慾望與性無關。慾望起因於空虛,空虛緣於非真實。她的空虛艷麗地塗抹在雙唇上,在奢美的屋裡散落一地,在最浮誇繁複的妝容下。她空虛的慾望能夠侵蝕身邊每一個人,好讓他們與她真正連結起來。那是她確認自己與世界聯繫的方式。只有通過慾望,通過不斷感知自己的身體,她才能確認自己的存在。
蜷川實花(Ninagawa Mika)最想說的到底是美的無常,還是商業資本的泡沫,爭論可以無窮無盡。電影裡的華麗鏡頭到處都有她攝影作品的影子,像個龐大的藝術展會,從頭到尾始終連貫如一。而那鏡頭,不可說華麗夢幻,不可說唯美頹廢,更不可說虛無。它們就像一個個果實,有著光鮮而絢美的表皮,細細剝開之後,裡面藏著的是深深的叢林,童話與現實,夢境與黑暗,虛無與飽和,像錯綜的盤絲一般相互交織,細細密密織成一整個超現實的空間。每一幕都宛如童話。
如同她脫胎換骨的身體,莉莉子是棵嫁接的花樹,在不同的敘述里承擔著不同的身份。她問魔鏡,一共問了兩遍,這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是誰。自問自答中,她是美麗的王后,也是那面魔鏡。莉莉子的的裸體很美,她從浴缸里出來,像脫水的人魚一樣躺在猩紅色的地板上面。她對妹妹說,自己唱歌並不好。到底是什麼讓人魚擁有了雙腿,放棄了聲音和美麗的魚尾?莉莉子是老虎莉莉,賭上自己的一切投進一場無果的冒險。她也是那個穿上紅舞鞋的女孩,跳起了舞就再也停不下來,只好鋸掉了自己的雙腿。
看到熙熙攘攘的都市沒有忘記莉莉子的身姿,我以為這就是結束了。如此便是個圓滿的故事,安靜地落下帷幕,歸於現實。但導演不是一個講故事的人,而是Ninagawa。她的藝術是沒有盡頭的,幕後的童話依舊在上演。然唯獨在這個故事裡,我們的女主角莉莉子不屬於每一個觀眾,正像她最後一次在鎂光燈下毅然決然刺向自己的右眼(而這個動作的意向也夠寫篇論文了)。她刺穿的不光是自己的眼睛,美麗的核心,而且是真正屬於她身體的為數不多的那部份;這個姿勢也是莉莉子被閹割肢解的自我的折射,以及最後的反抗。她撕破了所有人窺陰癖似的目光(gaze),慾望的視線編織而成的那個繭,返之予剛烈猩紅的鮮血,真正屬於身體,自我與靈魂的顏色。是的,每個人都不是莉莉子,恰似每個人都是莉莉子,在世間地舞台上不知疲倦地演繹他人的故事,直到像斷線木偶似的倒在台上的那一刻。
莉莉子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她確實,從來不曾存在,因為她的故事此刻正要開始。精疲力竭地扇動著受傷羽翼的蝴蝶沒有死去,也沒有自毀,而是回到了繭里,等待著天啟的降臨,醞釀著又一場蛻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