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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情難捨--The Squid and the Whale

鱿鱼和鲸/亲情难舍(台)/亲情难了

7.3 / 90,494人    81分鐘 | Canada:88分鐘 (Toronto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導演: 諾亞包姆巴赫
編劇: 諾亞包姆巴赫
演員: Owen Kline 傑夫丹尼爾 蘿拉琳妮 傑西艾森柏格 威廉鮑德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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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城

2013-12-30 07:50:59

《魷魚和鯨》:家庭焦慮、成長與父親神話


文/故城

《魷魚和鯨》(The Squid and the Whale)是一部讓人慾罷不能的電影,它截取了一個紐約中產階級知識分子家庭的生活片斷,用調侃、粗口以及近乎殘忍的口吻將這個一個家庭的矛盾完全暴露在觀眾眼前,觀眾在直面影像過程中也正視了自己,影片中主人公成長的焦慮以及家庭光環的隱去將Baby Boomers(對美國1946年以後出生的人的稱呼)一代人的疾踵轉移到下一代人身上,很難想像「破碎」與喜劇聯繫在一起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它或許輕描淡寫如《破碎之花》,或許如釋重負如《魷魚與鯨》。

影片將知識分子放置於家庭的藩籬之中,呈現出很多耐人尋味的場景。影片伊始,一個四口之家的關係便已明朗,網球的球網撕裂開家庭的關係:父親伯納德是一過氣作家,而母親瓊是文壇冉冉升起的新星;哥哥華特從行為到言語都站在父親一邊,「打母親的反手」和強力擊球都讓他從心理上充當了父親的打手,而弟弟法蘭克則是母親的忠實擁護者,網球是他期望心理強悍的生理訴求。這個貌合神離的狀況是我們對伯納德家庭的第一印象,而若隱若現的人物感情的斷裂更讓一部喜劇從最開始就像染上了滯重,我們看到父母身上那種根深蒂固的「疾病」,而這種「疾病」在影片隨後的敘事過程中又或多或少的侵染到了他們的孩子身上。影片中有一處父子去看《藍絲絨》,片中的女配角所說的,「他把疾病傳染給我」應該就是本片中父親習性傳染給兒子的一個暗語。

很多人說「疾病」只屬於知識分子家庭,伯納德是文學博士,他在心理上極其自傲和不可一世,而家庭的破裂也是兩人社會地位的此消彼長造成的,雙方在心理上都存在不平衡。然而自戀和自我焦慮何嘗不是整個Baby Boomers一代人的痛疾,只是在兩個知識分子身上表現得更為犀利和尖銳些罷了。父親伯納德的自戀情緒在影片中比比皆是,當華特問及狄更斯的《雙城記》時,他以頗為不屑的表情說「《大衛•科波菲爾》和《遠大前程》才是作家的代表作,而學校只會讓學生讀名人最差的作品」;而當他與小兒子談及理想時,他又將法蘭克的網球教練貶斥為「庸人」,而「庸人」這個詞彙經常被他變著法兒的用於詆毀他人。而伯納德對自我的焦慮最初來源於對事業的焦慮,每況愈下的事業是他的痛疾,我們隱隱看到積壓在人物內心的躊躇滿志不得抒發,進而演變為暴躁、剛愎自用以及憤世嫉俗。

兒子華特對於父親性格的承接是本片的重要核心之一,他對父親行為和觀念的模仿直接導致了他強大的虛榮心開始作祟,在沒有看過《變形記》的情況下就借用父親對卡夫卡的評價現學現賣,險些在與女友對《變形記》結尾的討論中被識破,而這次虛榮的得逞使得他更大膽的將品克•弗洛伊德的歌「Hey You」搬上校園才藝表演舞台,並聲稱是自己譜的曲。其實,這都是父親自戀的一種轉移,是受父母離異影響的孩子心理異化的表現。而小兒子法蘭克無疑是家庭分崩離析最大的受害者,他心理的異化更為明顯。法蘭克是四人當中心智最為不成熟,地位最為弱勢的一個,父母離異在他看來是一場噩耗,他的痛哭流涕是自我無力的表現,他用啤酒灌注大腦神經是自我麻木的體現,而將自己的精液抹在校園的每個角落更是自我迷戀的抒發。因此,有人說影片很像是路易•馬勒的影片《心之呢喃》(Le Souffle au coeur)的翻版,因為影片對禁忌產生的原因有著透直的敘述——每個人內心無名的恐懼是心理異化的根源,而孩童時期人的恐懼感最為強烈。而在《魷魚與鯨》中,這種恐懼感在影片的結尾有更為明朗的暗示,自然歷史博物館裡魷魚與鯨的纏鬥是華特幼時害怕看到的場景,他用手摀住雙眼是對恐懼的逃避,對家庭離異的恐懼就像對魷魚與鯨纏鬥的恐懼一樣,而結尾的勇敢正視,使得他最終在家庭的變故中得以成長和釋然。

導演諾亞•鮑姆巴赫(Noah Baumbach)一直直言不諱故事來源於自己的一些成長經歷,這無疑給影片刻上了自傳體的印記。影片中對「父親神話」的消失的著墨就是導演個人感情的表達。影片構建了孩子對父親形象認知過程,從崇拜、信任,到失望、幻滅。父親形象的坍塌首先形成於小兒子法蘭克的心中,也是他從心理上最先對父親提出質疑,影片中法蘭克的網球教練伊凡挫敗父親讓大言不慚地父親丟盡了顏面,為了維護顏面他在桌球桌上用「庸人」侮辱了打網球的伊凡,這更加劇了在孩子心中他個人形象的墜落。而父親在大兒子華特心中的神話地位似乎不可動搖,而當父子兩人同時愛上同一妙齡女子莉麗後,這種原本只有崇拜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特別是當接受心理治療的兒子回到家裡看到父親猥褻莉麗時,他倉惶逃離,在公園湖邊把整個頭顱浸於水中,那是一種精神坍塌的視覺化表現(頭顱浮於水上,是「無根」的表現)。影片結尾,父親因為心臟病癱倒在街道上宣告了父親光環的徹底隱去,兒子反過來要照顧父親的起居,他也從內心開始重新審視自我和現實,去博物館看展覽的嘎然而止是將餘味留給觀眾回味,確實值得慢慢品味。

《魷魚與鯨》是一部深受法國新浪潮影響的影片,電影採用粗糙的手提攝影機捕捉現實世界,這種未曾雕刻的質感也讓影片有著與眾不同的氣質。導演也不否認新浪潮對自己的影響,影片中有一處即是向侯麥致敬,在莉麗的房間,華特突然將目光轉向莉麗的膝蓋,這種戀膝在侯麥的影片《克萊爾之膝》(Le Genou de Claire)里曾經出現,而這也暗示了父親伯納德與莉麗之間的曖昧關係。另外,影片並沒有完整的敘事,而是截取生活的一個片斷,這是巴贊「電影是生活的漸近線」的體現,專注於青春期叛逆心理的描寫也像是特呂費影像下的「壞小子」的形象。在導演的訪談錄中,他也提及了北美八十年代獨立電影對他的影響,當然觀眾能從影片中看到一些吉姆•賈木許,或者斯派克•李影像的影子,或許是更早的馬丁•斯克塞斯或者約翰•卡薩福特。

影像是現在的,但氣味確實那個年代的,我們嗅到了七、八十年代影像中的味道,這也正印證了影片所發生的時間、地點,1986年,紐約布魯克林,這也為影片平添了幾分懷舊的氣氛,喜劇中有了正劇的色彩,足見功力。

06/04/02 23:26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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