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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城13天:阿拉莫戰役--The Alamo [2004]

边城英烈传/边城英烈传/围城天

6 / 18,106人    137分鐘

導演: 約翰李漢考
演員: 丹尼斯奎德 比利鮑伯松頓 傑森派屈克 馬克布卡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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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橋

2014-01-01 09:50:46

阿拉莫的美國精神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單位聚餐,在同事家的餐桌上,大家興緻勃勃地聊著各自假日計劃。我說我們要去聖安東尼奧、科珀斯·克里斯蒂和奧斯汀。事實上我主要想去看科珀斯·克里斯蒂的大海,從我所在的城市到科珀斯·克里斯蒂,單程都要六個半小時,去聖安東尼奧和奧斯汀,不過是順路停歇。聽說我們去聖安東尼奧後,一同事說,好啊,可以去阿拉莫參觀一下。「什麼阿拉莫?」我問道。這時候一桌子的人嘴裡嚼著肉的、豆子的、麵包的,全停了下來,滿臉驚愕 —— 無知有時候和知識淵博一樣讓人震撼。

一秒鐘後,幾個人試圖跟我言簡意賅地解釋「阿拉莫」是怎麼回事。一同事讓我回家問孩子,因為他們的歷史課上要學。一同事戴著剛到手的谷歌眼鏡,趕緊搜索出相關照片來。在這七言八語當中,我這才明白了驚愕的源頭。到了德克薩斯不知道阿拉莫,就好比到了山西不知道平型關一樣。

為確保給我徹底掃盲,一個同事聖誕節給我送了一本介紹阿拉莫的書。後來估計這樣不妥,畢竟如今看書的人少,難保這傢伙拿回去就束之高閣,他又推薦我看2004年拍攝的電影The Alamo. 看了書,看了電影,又實地參觀了一下,不如再介紹一下,好讓大家以後遇到美國人,說起德克薩斯,也多一個常識。我這麼做,是以我的無知,獲取大家的淵博。不用謝。

1830年代的阿拉莫,以及整個德克薩斯,頗為蠻荒。當時的德州屬於墨西哥。在那種拓荒的年代,土地不像今日這樣寶貝。19世紀初,為了吸引人們搬到德州來,墨西哥政府許諾給每個來的個人或家庭4428英畝的土地,該面積約等於18平方公里,等於每個人都可以擁有相當於今日一個小鎮的面積,另外新來的人享受十年免稅。有意思的是,在19世紀,從外地趕到德州,加入墨西哥國籍,是很正當也很光彩的事。

「記住阿拉莫」 - 南橋 - 南橋的部落格
 但是墨西哥內部「聯邦派」(federalist)和「中央派」(centralist)有鬥爭,前者允許屬下各地有更多自治,後者強調中央集權。屬於中央派的桑塔·安納(Antonio López de Santa Anna)總統上台之後,廢除了1824年憲法,開始奔向獨裁,也開始對北邊的德克薩斯進行更多約束,比如開始徵稅。習慣了不納稅的德州人對這些新政不怎麼買帳。桑塔·安納非常不爽,覺得墨西哥政府敞開懷抱接納的德州人忘恩負義。而德州人也不爽,感覺過去的自由(包括蓄奴的自由)被墨西哥政府蠶食。起初,德州人的態度還是有所分化的。德克薩斯獨立先驅之一史蒂芬·奧斯汀來屬溫和派,但墨西哥政府不分青紅皂白將其野蠻投入大牢,使得他這樣的溫和派放棄了幻想,成了鐵桿獨立派。獨立派開始和墨西哥發生零星戰鬥,最終桑塔·安納決定親自征討,一次而永久地解決這些「海盜」般的叛變行為。這就是阿拉莫之戰的背景。阿拉莫原為西班牙人沒有修建完的教會,城牆很厚。稍加鞏固後,這裡成了防禦工事。

阿拉莫戰役發生於1836年2月23日,這可以說是美國曆史上最絕定勝利的一場敗戰。戰役的一方是「御駕親征」的"西方拿破崙」桑塔·安納,帶來的是士氣旺盛的墨西哥正規軍。另一方是被包圍的一百多德克薩斯人,包括「正規軍」 和民兵,正規軍和民兵之間還有所衝突。 很多參戰的德克薩斯人是衝著土地來的投機客, 其中有工匠、農民、醫生、律師等。這中間有傳奇刀客詹姆斯·布依(詹姆士 Bowie)。還有一位戴維·克勞克特(Davy Crockett),被稱作「西部邊疆之王」。他原為田納西參議員,1835年敗選後,他向選民發表敗選演說時說:「既然你們不選我,那你們全都下地獄去好了,我去德克薩斯。」

克勞克特這樣的人物很耐人尋味。這種人不是那種能安份守己過日子的類型。 這也是一種人格類型。俄克拉荷馬的夕馬龍(Cimmaron)也是這樣的人物:到一個新的地方,建起一個小鎮,但是無法「安定」 ,他寧死也要去尋找新的邊疆。這些人樂於革命,擅長創業,他們沒有耐心去建設和管理,要他們去守成等於要他們老命。即便進入了一個體制,他們也對對立面的姿態更舒服。克勞克特就是這樣,即便在當國會議員的時候,他也更喜歡和安德魯·傑克遜總統唱反調。

這幫傳奇人物和烏合之眾在城內,指望能得到些救援。守城的將領威廉特拉維斯(威廉 Travis)寫信四處求援,結果卻只有附近岡薩雷斯鎮來了36個人,使得守城士兵接近兩百。桑塔·安納在城外按兵不動,偶爾夜間打上幾炮,讓對方睡不上好覺。桑塔·安納視自己的士兵命如小雞,這麼等待,並非憐惜屬下士兵的生命,讓對方彈盡糧絕時輕鬆獲勝。他要像一隻貓,在吃掉老鼠之前玩夠它們。他希望打垮對方的意志,讓對方死也不得好死。他甚至放開一條通道,想把 「叛軍頭子」山姆·休斯頓(Sam Houston)誘惑過來一網打盡,以便讓其他妄圖獨立的人知道破壞墨西哥領土完整的人是什麼下場。而休斯頓有些戰略眼光,不在乎一城一池,而著眼整個德克薩斯的獨立,所以此刻沒來,桑塔·安納只得進攻,很快拿下了阿拉莫。阿拉莫城內外屍橫遍野,其狀慘不忍睹。這不是什麼以少勝多的軍事佳話,而是寡不敵眾的慘敗。關於戰役,我問學過德克薩斯歷史的孩子們,他們聯想到的詞語是「屠殺」。

但是德克薩斯的獨立,也有不少偶然因素。墨西哥軍隊去北邊征討而無接應,是一戰略失誤。電影The Alamo中文名叫《邊城英烈傳》。這個譯法很不妥當,阿拉莫並非「邊城」,而是在德克薩斯的腹地,要是正好在墨西哥邊界上,墨西哥軍隊來往接應方便,歷史又當改寫了。德州面積實在是大,略大於法國,是德國面積將近兩倍,是英國面積將近三倍。對遠地鞭長莫及的遠征,不管是諸葛亮的北伐,還是拿破崙的俄羅斯遠征,都極其冒險。速勝可以,但是大家拖不起,尤其是天氣惡劣的一二月份。一拖下去,要天時沒天時,要地利沒地利,要人和沒人和,形勢便會逆轉。好了,我不再發揮了,我畢竟不是白頭山天降名將。

輕鬆拿下阿拉莫之後,桑塔·安納繼續遠征,試圖把休斯頓的軍隊徹底終結。但休斯頓一路撤退,誘敵深入,選準時機後,高喊著「記住阿拉莫」的口號,打敗了桑塔·安納的軍隊。阿拉莫的屠殺激起了德克薩斯人的憤怒,按兵不動的休斯頓也對沒有提供支援倍覺內疚,此時兵是哀兵,將是哀將,藉著這種屈辱、憤怒的巨大能量,德克薩斯從慘敗到狂勝。聖哈辛托(San Jacinto)戰役只花了18分鐘,「西方拿破崙」桑塔·安納在這裡遇到了他的滑鐵盧,戰敗不算,人還被活捉。為了活命,桑塔·安納允許德克薩斯脫離墨西哥獨立,成為獨立國家。如果不是桑塔·安納一意孤行去親自討伐被活捉,讓休斯頓撿了個大便宜,結果尚未可知,沒準今天德克薩斯還是墨西哥的。當時墨西哥境內鬧獨立的地方不少,唯獨德克薩斯成功了。
「記住阿拉莫」 - 南橋 - 南橋的部落格
 
但話說回來,德克薩斯人當時有75%來自北邊的美國,美國政府也對德克薩斯的獨立給予支持。如果不是墨西哥割地,往後拖德克薩斯可能還會被美國拿下。桑塔·安納雖是獨裁者,還是有一些遠見的,他想藉著圍剿,終結國土分裂的趨勢,以免未來墨西哥子子孫孫,只能領受美國人的嗟來之食。今日,從休斯頓到達拉斯,常看到墨西哥移民,站在街頭,等著美國人來領他們回去,做一些廉價的工作,裝修,割草,修屋頂,可不就是桑塔·安納擔憂的狀況!

「記住阿拉莫」這種復仇口號,在美國和墨西哥兩地的意義大不相同。在阿拉莫,參觀的墨西哥人和美國人幾乎對半。不知墨西哥參觀者是什麼感覺?有的墨西哥人可能就是1200多萬偷入美國國境的非法移民。我一直不大理解為什麼美國對這個群體手軟,而對通過工作等手段移民過來的中國人左卡右卡,估計其間也有些歷史原因,因為諾大一個德克薩斯,早些年本來就是墨西哥的。

阿拉莫戰役被視作德克薩斯人爭取獨立和自由的象徵,是「不自由毋寧死」的一個寫照,它也被視作一種核心的美國精神。德克薩斯獨立十年後,加入美國聯邦。直到今天,德克薩斯人還帶著「阿拉莫」精神看待美國聯邦政府。

可是這種「美國精神」有時候開始和美國利益發生了衝突。歐巴馬上台之後,從醫保、控槍等方面,試圖多方面管束美國人。不少德克薩斯人揚言,如果聯邦政府太限制德克薩斯自由,德克薩斯人就可以像當年脫離墨西哥一樣脫離美國。當年既然能脫離墨西哥,今日如何不能脫離美國?只不過而今的軍事力量對比,已非 1836可比。而今美國打仗,無人機都用,士兵的靴子都可以一次不踏上敵國領土。要是德克薩斯再獨立,歐巴馬也不用「御駕親征」來南怔了。但是德克薩斯這種特立獨行的姿態卻在繼續。沿途一路開車過來,看到高速公路上的標誌都寫著:別跟德克薩斯亂來,如果違規,你會被罰款多少多少(Don』t mess with 德州. You will be fined …if…)。德克薩斯據說也因為這種自以為是的姿態,成為美國人最討厭的州之一。德克薩斯信奉個人自由和市場作用,反感政府干預過多,它是共和黨治理精神體現得比較純粹的地方。德克薩斯也是美國發展最快、前來移民最多的州。2013年《時代週刊》曾有一篇封面文章,稱未來的美國或許就是而今德克薩斯的樣式。我們輾轉十來年,終於到了美國的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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