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說「我愛你」

你知不知道自己還有多久時間可以說「我愛你」？

——不，我並不是在擔心會有生命突然離去。

 

雖然趙淑珍是死了，但她也是片中唯一一個講出「我愛你」的人——在她莫名被殺的前一個晚上，對她深思念的海峽對岸的老公。而其他的四個人，在為趙淑珍出殯後的那個夜晚喝醉酒，靠著鋼網大門，討論著粵語的「我愛你」好肉麻，而國語的「我愛你」則很美好——他們講不出來這麼肉麻的話，只好說「我鍾意你」。

青春就這麼虛度了，他們互相亂搞著，只需要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就搭上了關係，可直到最後，他們都沒能找到一個人，可以對對方講出那三個字。他們不敢聽趙淑珍的那盤臨終錄音，那聲壓軸的「我愛你」讓他們每個人不忍蹙睹自己愛感虛弱的內心。

如果不是遇到患絕症的藍探長，大概他們自己也不會意識到自己的虛度。

 

「我愛你」其實是句很奢侈的話，它因愛感而生，可我們每個人的愛感能在心裡存活的日子也就那麼幾年。有時候它被無端浪費了，年輕的時候你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肆意得揮霍著，就在不知覺間，突然有一天你發現你再也說不出口；有時候它被粗心輕視了，比如像藍探長，跟了他八年的妻子，愛他，知道他愛吃牛排，專門買了冰櫃放美國牛排澳洲牛排神戶牛柳，可是他那時不知她好，離婚之後面對著空冰櫃和空房子，孤單徹骨到要找陌生人來陪喝酒；有時候它被傲慢擱置了，總以為最先說出「我愛你」、最多說出「我愛你」和最用心說出「我愛你」的那一方會變卑微，此時愛感為尊嚴讓路，你把心懸閉起來，等到有一天你很想對誰說時，卻太遲了……

——所以，你知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說「我愛你」？

 

《地下情》是部很老的片子了，86年，在我還不懂得看電影的時候就拍出來了，有23年那麼老。有人評價它是「用關錦鵬的手法在侯孝賢的地盤拿王家衛的人物講楊德昌的故事」。

23年，梁朝偉老了，周潤發老了，蔡琴老了，溫碧霞老了，金燕玲老了，關錦鵬也老了，我追隨著這班演員，看他們的電影長大，也看著自己走近開始變老的年輪。

我知道我可以說「我愛你」的時間並不多了，所以，當我看到你寫下「我想你大概只剩最後一次任性的機會，自由地選擇愛和愛人，我願你的城門緊閉，容納我，再不必焦慮等候，擔憂時間將選擇的權利吞沒。」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盈出來……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