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y are different, but not l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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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閉歷程》（Temple Grandin）是根據天寶•葛蘭汀 自傳改編的一部電影，上映於2010年，大致講述了天寶自高中到博士階段發生的一些事件。
目前大部份人對自閉症的定義是這樣的：「自閉症（Autism）又稱孤獨症，被歸類為一種由於神經系統失調導致的發育障礙，不能進行正常的語言表達和社交活動，常做一些刻板和重複性的動作和行為。」這就意味著人們往往把自閉症視為一種障礙、缺陷，甚至是不正常的。然而，在看了《自閉歷程》（Temple Grandin）這部電影之後，正如電影中天寶和她媽媽所說：「They are different, but not less」，我更願意相信，他們是與一般人不同的一些比較特別的存在，很多時候，是更精彩的存在。
根據自閉症光譜（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ASD） 中自閉症的診斷標準，天寶是自閉症的典型患者。
1、在任何情境下，社交溝通及社會互動上的缺損，不考慮一般性的發展遲緩
A，在社交－情緒的互動（reciprocity）功能上有缺損——嚴重程度從社交互動異常，無法維持雙向的對談，在溝通上較少回應，也較少興趣、情緒、情感的分享，到無法起始社交的互動。
此條天寶很符合。電影開場時，天寶來到阿姨的農場過暑假，在車上她不斷大聲重複某電影中的一個簡單情節的台詞，卻沒有意識到她阿姨是否在聽或者感興趣。與此同時，她母親的回憶中，兒時的她對母親各種訴求都無反應。
B，在社會互動上，非語言溝通行為的缺損——嚴重程度從語言及非語言的溝通較差，眼神注視及肢體語言功能的異常，理解及使用非語言溝通能力的缺損，完全缺乏面部表情及手勢。
此條天寶亦符合。從電影中母親的回憶中我們知道，四歲時天寶依然不曾開口說話。她之所以選擇在夏天去阿姨家過暑假，有一部份原因是因為她不願意上大學。而她不願意上大學的原因是她無法理解人們的各種行為。她無法理解人們不同表情的含義，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變化，更是坦白地跟母親說她也許永遠學不會讀懂他人的眼神。
C，發展及維持人際關係的缺損——嚴重程度從無法做出符合情境的適當行為，在分享想像性遊戲及交朋友方面有困難，到對人完全缺乏興趣。
此條天寶稍有符合。電影開場時她即將進入大學，已經能夠順利地與人交流了。但是每次與人初識時，她總是煞有介事地大聲自我介紹，聲調奇怪，自我介紹完她或者馬上扭頭關注她最關注的事情，或者唐突地大聲問出一個奇怪並且容易「嚇」到別人的問題。法語課堂上，她猛地大聲說話，也令身邊的人震驚。與此同時，她拒絕與任何人擁抱，或者發生身體上的接觸。這一系列的行為表明雖然已經有了相當的改善，但人們依然能夠很快看出天寶與一般人的不同。
2、侷限、重複的行為、興趣及活動。固著或重複性的言語，動作及使用物品；過度堅持常規，儀式化的使用語言或非語言的行為，極度抗拒改變；非常侷限及固定的興趣，對於興趣極度的專注；對於感覺刺激的輸入過度反應及過度反應不足、對於環境中的感覺刺激有異常。
這一方面天寶的表現也是比較突出的。剛到阿姨家，阿姨為她安排了一個房間。她卻問出了一個問題：「我怎麼知道這是我的房間？」直到阿姨在紙上寫了一個名字，將其貼在房門上，她才勉強接受。後來還在「天寶」後面加上了她的姓氏才罷休。對她而言，也許只有門上寫了她的名字（並且應當確定是她的名字，而不能是另一個也叫天寶的人的名字）的房間，才是她的房間。所以當有一天她回房間時，看到寫著她名字的那張紙跌落在地，而房間裡床單放置的位置與平時不同時，她會突然失控，叫喊著衝向畜欄。
興趣方面她更是執著。在阿姨的農場初次見到牛以後，她就愛上了它們。於是常常躺到畜欄里，觀察它們的一舉一動，行為模式；到大學、碩士以及博士期間她的研究內容都圍繞牛而展開，設計牛的除蟲水槽，人道主義宰牛系統，直到全美半數以上的牧場使用其設計的畜牧系統。
3、癥狀必須在童年早期出現（但癥狀可能不會完全顯現，直到環境或情境中的社交要求超出小朋友的能力）
從電影中母親的回憶中可知，天寶從一開始即表現出了很多與眾不同之處。
4、癥狀造成日常生活功能的缺損。
從前面三點我們可以確知，天寶幾乎包括了自閉症的一切徵狀，但正是這第四點，讓我產生了另一種想法。什麼是日常生活功能的缺損？或者，我是否可以理解為只要其能獨立完成其日常生活事務，就不能說是一種缺憾？
電影中，除了這些自閉症所擁有的徵狀以外，天寶還具有很多過人之處。在此選擇其突出之處羅列如下：
1、超常的觀察能力。
天寶擁有照相機似的記憶能力，看到的事物都以圖像的形式貯存在她的腦海里，並且難以忘記。這種能力是很多智力超群的人都無法擁有的。
所以，在阿姨家時，他能輕易地區分她叔叔和阿姨都分不清的甜點匙與茶匙；能夠從房間高窗的開關獲得靈感，幫阿姨解決農場大門開關的問題；能夠全憑記憶造出一架「擁抱機器」；能夠在養牛場的短短觀察就發現牛的運動規律與模式，從而對牧場畜牧系統進行改善；能夠僅僅是看一遍建築設計師製作圖紙就能跑回家自己設計，等等。
2、極度的專注。
也許正是因為他們對很多我們習以為常的事物的「恐懼」，他們非常侷限的興趣以及他們對興趣的極度關注，使他們能夠異常專注地做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而天寶正是這樣。
為了能夠在大學宿舍繼續使用她的「擁抱機器」，她找來很多人親身體驗其擁抱機器，進行了非常嚴謹的科學實驗，完成了一篇非常嚴謹的學術論文，這把她的科目成績從F變成A，也使她能合法擁有那架「擁抱機器」。
碩士期間為了研究牛群，設計出一個更加入性化、更加科學省力的「除蟲水槽」，她先是極力說服導師，再設法進入牧場（過程也相當曲折），然後是心無旁騖（真正的、徹底的心無旁騖）的觀察，直到最後打動了負責人，獲得了准許簽字，並成功設計出了改良化的「除蟲水槽」，不僅能使牛群在沒有驚恐的狀態下自覺「浸水」，更是消除了其被淹死的風險。
博士期間又是同樣執著於對宰牛系統的改善……
與一般人不同的是，天寶的這種執著於堅持似乎並不需要太多毅力與恆心的激勵，而更像是一種自然而然的行為。
任何一個「正常人」，只要能夠做到這些，一定會被評價為「卓越」的人（當然，現實生活中的天寶也確實已被人們認可）。而我想說的是，既然一個卓越的「自閉症」患者能做到的卓越程度與「正常人」的卓越程度相當，那麼為何自閉症要被視為「非正常」、「病人」與「缺陷」？
我們可以從電影中找到一些促使天寶成長的線索。
首先必需要提的是她的母親。目前人們依然無法確定自閉症的病因究竟為何 ，但天寶的情形應該源自基因（天寶的母親畢業與哈佛大學，據說她還有一個正常的孩子，撫養方式與天寶並無區別，不過電影中並未出現任何天寶父親的資訊。）。得知天寶患有自閉症以後，她並未按醫生的建議將天寶送到收容機構，也沒有因為醫生說的「也許她一生都無法開口說話」而放棄，她堅持教天寶識字，並能通過各種方式控制自己的情緒，以免傷害到天寶。她堅持認為天寶「與常人不同，但並非有所缺陷」，並堅持讓天寶過「正常人」的生活。她愛她，尊重她，希望她去上大學，卻不逼迫她，而是讓創造機會讓她自己做出選擇。正是因為這樣，天寶才能遇到啟蒙導師，進入大學，攻讀碩士、博士學位，並在最終贏得所有人的認可與尊重。雖然在她出生前上帝就讓她註定與眾不同，但她優秀而偉大的母親沒有讓她失去更多。
其次要說的是天寶的叔叔阿姨。大學前暑假在阿姨農場的生活應當是天寶生活的轉折關鍵點之一。知道她的情形，叔叔阿姨也是用著善意與尊重的方式與之相處。天寶不會識別表情，於是阿姨用相機拍下天寶各種表情的照片，通過照片教天寶學習「認識」各種不同情緒的表情等。也正是在這裡天寶發現了「擁抱機器」，愛上了牛這一物種，並因為叔叔的一句「大學是一個奇蹟」而選擇了上大學。
第三不得不說的是她的啟蒙老師卡洛克博士（Dr. Carlock）。如果說她母親和叔叔阿姨的關愛與尊重使她有了自由成長的基礎的話，那麼正是卡洛克博士發現了她的天才之處。卡洛克博士對她也是一樣的平等與尊重，能用細心的觀察體會天寶的感受，對她的天才之處更是懷著驚嘆，使她獲得許多受益一生的經驗。比如他像所有良師益友一樣，用特別的方式不露痕跡地給了天寶很多關愛，使她認識到自己的特別與過人之處，並創造機會讓她收穫自信以及同學的認可。
第四要講的是她的盲入室友。也許是盲入室友本身也跟天寶一樣是一個特別的存在，所以才會天寶的「怪異」行為有著難得的認可與包容。她允許天寶在宿舍保留「擁抱機器」，接納並且理解天寶。與此同時，因為作為盲人的她需要的幫助，也因為天寶的善良，從來無法與人有任何身體接觸的天寶第一次接受了他人挽著她的手，直到後來她們成為好友以後，天寶與之挽手時已經相當自然了。
綜上而論，天寶是一個非常幸運的「自閉症患者」。
首先她雖然自閉，但是卻是「高能自閉症」。而現實生活中，可能很多的自閉症患者在自閉的同時還有「低能」的標籤。天寶的智力以及觀察力，使她能夠完成很多別人無法完成的事。
其次，母愛、親情、師生之情、友情等對我們非常重要的情感成份，天寶全都擁有了。雖然她受到過嘲笑與歧視，但生命中遇到的溫暖已經足夠打敗那些負面的情緒。另一部電影《瑪麗和馬克思》中的馬克思明顯就沒有這樣的幸運。
第三、最為難得的，也許也是身邊的人對她的包容與認可的結果，天寶對自我的接納。天寶對世界存在很多驚恐與迷惑，遇到不如意時也會有挫折感，但鮮少在她的感情里看到「自我厭棄」。不像馬克思對瑪麗所說的「小時候我覺得我願意成為任何人，除了我自己」，她對人們說：「I』m different, but not less.」正是這種對自我的認同與接納，才讓她能找到並堅持自我。
從這種角度來講，天寶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源自人們的認可。所以，我很樂意用一種特別，但是並非「不正常」的角度來看待她，尊重她。這也是我將標題定為「非變態心理學」解讀的原因。
也許，當我們所有人都用一種特別的尊重看待「自閉症患者」時，會發現他們的世界雖然與我們不同，卻同樣精彩紛呈。世界如此之大，如果我們能夠接受每一個「正常人」都有不同的性格，那麼我們也就應該能夠接受，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許許多多看起來不那麼「正常」的正常人。
在電影的末尾，當天寶在全國自閉症患者日發言時，人們紛紛問她：你是如何治癒的？天寶回答：我一直沒有治癒啊。《瑪麗和馬克思》中，馬克思也說：我不想治癒，我很樂意做一名亞斯伯格症 患者！
寫到這裡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為何到目前為止沒有人找到治癒自閉症的方法？也許，自閉症根本無需「治癒」，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正常人。或者，當每一個人都不是企圖去「治癒」他們，而是尊重與包容他們，也許，有可能他們就都奇蹟般地痊癒了呢！


參考文獻
1.《自閉歷程》（Temple Grandin），電影。導演: 米克•傑克遜，編劇: Merritt Johnson / Christopher Monger官方網站: www.hbo.com/movies/temple-grandin上映日期: 2010-02-06
2. 維基百科：自閉症http://zh.wikipedia.org/wiki/%E8%87%AA%E9%96%89%E7%97%87
3.維基百科：天寶•葛蘭汀http://zh.wikipedia.org/wiki/%E5%A4%A9%E5%AF%B6%C2%B7%
E8%91%9B%E8%98%AD%E6%B1%80
4.維基百科：亞斯伯格症http://zh.wikipedia.org/wiki/%E4%BA%9E%E6%96%AF%E4%BC%
AF%E6%A0%BC%E7%97%87%E5%80%99%E7%BE%A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