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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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評】《她》：AI時代的愛與欲
2014-01-29 李驥 李驥-Jo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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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不會無可救藥地愛上你的作業系統？愛它愛到拒絕所有異性？在AI時代的某一天，也許你會的。

有很多出色的電影，是靠一個出色的idea取勝。比如那部講述一個人的生命倒著走的《班傑明巴頓奇事》。這類電影的這個central idea需要在百年電影的無數個想法中脫穎而出，需要憑藉無比獨到的想像力架構一個引人入勝而紮實可信的故事。可信，是因為觀眾會把這個idea當真，儘管idea本身並不真實。

在觀看《她》這部電影的頭三分鐘時間裡，我就已驚喜的發現，我又看到了這樣一個架構於奇思妙想idea的電影。

一個男人，對著電腦說著深情的話語。原來他，是一個為beautifulwrittenletter.com工作的職業寫信人。代人寫信傳情便是他的工作。電腦語音識別了他的說話，轉化成手寫體的書信，傳遞於愛人親人與朋友之間。

是，是手寫體的書信，現代人早已miss掉的情懷。只是這裡的手寫信，卻是有專業寫手的捉刀之作，也是電腦語音識別和手寫呈現的贗品。這是未來的我們嗎？

這個小小的想法抓住了我。然而這只是導演端出來的一道開胃菜。沉默而鬱鬱寡歡的男主角，有一天看到新型人工智慧作業系統OS1的推廣活動。當他在電影裡安裝這個「滿足用戶一切需求」的「具本能」的高級AI件時，電腦裡的OS1問他：「你希望我是男的還是女的？」他想也未想地說：「女的。」

從此刻起，他萬萬沒有想到，正如觀眾也萬萬想不到一樣：他最終會墮入一場與一個聲音的要死要活的戀愛。我們更想不到他會與這個人工智慧的無肉體的「存在」發生sex，為「她」拒絕現實空間中的女人和基於肉體的性。

當然我們更想不到，原來他，並不是一個人在沉溺。愛上你的作業系統，在AI時代的某一天，會成為一種社會現象。

這就是《她》的故事和idea (原諒我大肆的劇透）。在我看，首先這樣一個故事，講述的是人與技術的關係。技術已經以光速進步，而人的演變卻無法追上這樣的節奏。而創造技術的人類，無可避免地為技術所改變。正如電影中這個木訥、陰鬱而敏感多情的男人（「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只有在戴上耳機聽到他的OS情人時，才會獲得真正的舒展和自然。技術給這個孤獨而無法與現實中的人溝通和相愛的人以慰藉，但可怕的是，技術又讓他更為孤獨，更無法與現實的人溝通和相愛。當這個人如此嫻熟自然地對著他看不見摸不著的只存在聽覺中的情人呢喃自語的時候，作為觀眾，我們已不再驚異於人工智慧件能如此逼真地再現和接近人類的本能，我們已開始為這種技術神力對人性的改變，心裡有惶惶不安之感。

也許讓人更為不安的，是能逼真適應、學習和模今人類智能的件和應用，恐怕已經不再是天方夜譚。AI技術飛速發展的一天並不遙遠，正如複製技術說不定在實驗室裡悄悄成熟了一樣。那麼在技術造物的不遠未來，人類還能是控制他的情感，保持他的人性本色？

這部電影又不完全是在說技術與人。電影中的男子，與他周邊的男女一樣，都好像患上一種叫做「愛無能」的病。相實中他們相互隔膜，在愛與關係中患得患失，最終只能遁入孤獨，而這時技術創造的虛擬幻像才乘虛而入，一點點佔據他們的心理，讓他們更加「愛無能」。這部似乎科幻和未來的電影，實際上直指人性的脆弱，以及現代人日益孤獨和隔絕的心靈世界。現代社會人性的被異化，歸因於技術自然過於偏狹。也許是資訊的通達，讓我們真正理解和感觸到世界之大、世界之不可理喻，以及世界之不可控制。於是我們只會發現自己更為渺小。

掙扎於虛擬與現實世界的情感和關係中的敏感陰沉的大叔，傑昆-鳳凰城作出了令人感動的演出。在電影大多數時候，都是他一個人喃喃自語，與耳朵中的情人互訴衷腸，演繹一場驚天動地同時又虛無漂渺的愛情。鳳凰城外形就長得內心很糾結的意思，跑了多年的配角龍套，前幾天演出一個情感熾烈的歌手（《Walk the Line>)才開始獨挑大粱。而這一次，他隱忍細膩的演出，相信能讓他在成為主流演技派的道路上向前走一大步。

男主的情人，只是一把感性而性感的聲音。無法謀其面的OS1情人，業已活脫是一個呼之欲出的美妙女子。（此女不僅體貼入微，另人著迷，更因為強大的運算能力，動不動就能作曲歌唱。也難怪男主的情不自禁。）而establish這樣一個女子的手段，只有一個，就是聲音。後來才知道原來這把聲音出自斯嘉麗-詹森。性感女神這次只用聲音演出，你還能說他是靠身體吃飯？

與很多俗套的冷色調未來場景不同，這部電影的美術是一種詩意但同時也十分怪異的暖色。主人公無端地大穿各種悶騷的彩色襯衣，身處的背景又往往有一抹抹朦朧鮮艷的顏色。這種亦真亦幻的氛圍，烘托著主人公心靈深處的晃忽之感，而鮮艷的暖色，反而更襯託一份孤獨和冷冽。

有很多詞語可以形容這部難得的好片：詩意、浪漫、克制、深刻。但我最敬佩的，是創作者所展現出的對技術與「現代性」的理解和縱橫馳騁的想像力。在一部揭示人性的詩意的電影中，這樣的理解與想像是多麼可貴！


PS. 這場史無前例的戀愛最終還是破滅了，不僅對男主，還有他的鄰居女孩和相信很多別的人。這也許跟OS製造商的集體更新版本相關。無論如何，這兩個男女終於還是靠在一起相互感受慰藉。我私自里把這個場景看作是一個充滿希望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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