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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輪車伕--Cyclo

三轮车夫/Xichlo

7.3 / 4,700人    123分鐘

導演: 陳英雄
編劇: 陳英雄
演員: 梁朝偉 黎文祿 陳安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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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verick

2014-01-31 00:48:42

《三輪車伕》電影劇本


《三輪車伕》電影劇本

LES PRODUCTIONS LAZENNEC 出品
編導:陳英雄(越南)
主演:黎文祿(越南)、梁朝偉(香港)、陳安姬(越南)
編譯:皇甫一川
獲獎:獲1995年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

[淡入]
外景,街道,白天
胡志明市街道,一切都顯得陳舊而雜亂。人流車流如潮,喧譁一片。在南方潮熱的天氣中,本片的主角———車伕(以下同)騎著一輛三輪車奔波在街道上。
18歲的車伕看上去很清秀,一副典型的越南平民打扮:普通的白色圓領衫,普通的淺色布褲,普通的拖鞋。車伕看上去很沉默,臉上看不出任何來自生活的愉悅感。車伕的車空著,他左顧右盼,蹬著三輪車,用目光尋找著客戶。
車伕父親的畫外音起———
父親(畫外音):孩子,你聽著,我們家一直靠蹬三輪車為生,從早到晚必需要不停地蹬車,才能餬口。吃、睡都得在街上,腰經常會疼得無法起床。這就是我的全部生活,根本沒什麼前途,到死也不會給你留下什麼。所以你得好好想想,去試著找找更好的路子。
車伕停下來,用目光搜尋著街兩邊。他已汗流浹背。
街道兩邊到處是年久失修的建築和建築裡的小店舖。
車伕蹬車來到一個街邊小飯鋪前,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夥伴已在那兒等著他。
夥伴:你來晚了。
車伕沒說什麼,下了車,夥伴在一張小凳上坐下,車伕從車後一個布兜里拿出一份報紙遞給夥伴。夥伴接過報紙,找到一條消息讀起來,車伕在夥伴旁邊坐下。
夥伴:人民委員會根據濟困扶貧的政策,將發放貸款給貧窮家庭,有申請貸款者,必須遵循以下條件……
車伕拿過報紙。
車伕:在哪兒?我看看。
車伕仔細看了看那一段內容,沒說什麼,收起報紙站起來,走到三輪車前把報紙放ENTER後的布兜里。車伕從車上拿出一個裝有水的大可樂瓶,擰開蓋,夥伴走過來拿過瓶子幫他倒水,車伕彎腰用手接水洗了一下面,然後拿過瓶子往自己的腳上倒些水,蓋好瓶蓋,把瓶子放在車下。夥伴接過三輪車,騎上走了。車伕則向另一個方向走去,邊走邊脫下白汗衫,把它的前後調了一下,反穿上,向前走去。

疊出片名———
三輪車伕

內景,人民委員會辦公室,白天
人民委員會辦公室裡,負責貸款的官員坐在一張辦公桌後,手裡夾著煙,眼睛看著桌上的表格,向前來申請貸款的車伕詢問情況。
官員:父母什麼職業?
車伕:我們家很窮。
官員:我讓你說你父母的情況。
車伕:我母親死於難產,父親也死了,是意外……
官員:他是怎麼死的?
車伕:是一次車貨,他被撞死了,還有兩名乘客。
官員看了一眼車伕,然後在本上寫著什麼。
官員:是漢生道十字路口那次吧,是嗎?
車伕:是的。
官員猛吸一口煙,在煙缸里按滅菸頭。
官員:家裡還有什麼?
車伕:還有爺爺,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她們早晨讀書,下午工作。
官員繼續在本上寫著什麼。
官員:她們都幹什麼工作?
車伕:姐姐挑水到市場賣,妹妹替人擦皮鞋。
官員:那你爺爺呢?
車伕:他年紀很大了,替人修車。
官員在問話中很少看車伕。
官員:你向誰租的車?
車伕:是住在堤岸上的那個老闆娘。
官員:她叫什麼名字?
車伕:我不知道。
官員:每天租金多少?
車伕:5,000盾。
官員:定金呢?
車伕:200,000盾。
車伕有些緊張地看著官員在表格上寫著什麼。
官員放下筆,看了一眼車伕,把申請表放到一邊。
官員:行了。你的貸款申請我們會考慮的,有結果就通知你。
車伕:好。

外景,街道,日
天氣很熱,車伕汗流浹背地蹬著三輪車。

外景,街道,日
車伕騎的是那種騎車人坐在後面而乘車人坐在前面的客運三輪車。這次車伕的車上裝上了一大堆貨物,很沉重,后座都離開了地面,兩個運貨的年輕人幫著抬了一下車,車伕才騎上去。

外景,街道,日
這一次,車伕拉著一個上街擺小吃攤的婦女,車上鍋碗一大堆,還有棚布之類的東西,婦女就坐在這堆物品中間。
一輛拉著大炮的軍車停在路邊。
街上各種非機動車很多,時常相互碰撞著。

外景,街邊,日
街邊,乘客遞給車伕一張鈔票,車伕喘著氣,拿著鈔票到旁邊的小吃攤主那兒換成兩張零錢,再把錢遞給乘客,乘客抽出一張遞給車伕,車伕揣上錢走了。

外景,小吃攤,日
車伕和他的幾個夥伴圍坐著在小吃攤的一張桌前吃飯。
夥伴A:這幾天好疼啊。
夥伴B:我也一樣,很疼。
夥伴C:你要多喝水,會有幫助的。
夥伴A:喝了水又要流汗,更讓人疲勞。而且醫生警告過我,說亂吃藥可能會性無能的。
夥伴B:哈哈,胡說八道。你看得起醫生?我看你是去看屠夫了。
大家都樂了,車伕也樂了。

內景,餐廳,日
一家位於街邊的小餐廳,吃飯的人很多,車伕的妹妹拎著擦鞋工具走到一張桌邊。
妹妹:先生擦鞋嗎?要擦鞋嗎?
其中的一位男青年向妹妹揚了揚頭。
妹妹走到他身邊。那人開始解鞋帶,妹妹蹲下把一雙拖鞋放到他面前。一個男青年吹著口哨從妹妹身邊走過,用手摸了摸妹妹的頭髮,妹妹回頭看了看,笑了一下,然後拿起皮鞋向牆邊走去。那裡有兩個擦鞋童正在擦鞋,妹妹在他們中間坐下。
妹妹的頭髮有些亂,臉有些髒,但她擦得很認真。

外景,街邊,夜
熱鬧的街邊夜市,人們在一個個小商攤前流連往返。車伕的姐姐擔著一挑水走過來。車伕的姐姐是一個清秀美麗的越南女子,她渾身是汗,但臉上卻洋溢著她這個年齡永不知愁的笑意。她把水在一個攤位前放下,拎起水桶把水倒進攤位前的一個水缸里。

外景,街邊,夜
街道在夜色中安靜下來,車伕和他的兩個夥伴各自躺在自己的三輪車上,他們都睡著了。
一個老太太走過來看著車伕。
老太太:你有空嗎,孩子?
車伕立刻醒了。
車伕:有啊。
車伕把車拉到老太太跟前。在不遠處,有幾個搖扇納涼的人。

外景,街道,日
又是一天,車伕在太陽下拉著一位客人。客人坐在車上,抱著一個大紙箱子。
到了目的地,車伕下車,把車頭抬起一點,客人抱著紙箱順利下車。客人給錢走了。車伕裝好錢,把車調了個頭,正要上車,一位婦女走過來要上車。
婦女:我去利來街18號。
車伕:好。
婦女上車,車伕推幾步車,正準備要騎上去,三個男青年從後面衝上來,不由分說地把車伕拉到街道一邊。車伕知道自己有麻煩了。
一個青年逼近車伕。
青年A(兇狠地):你敢搶我們的客人!
車伕很勉強地申辯著。
車伕:是她叫我的……
青年A:這是我們的地盤。你如果想活命就趕快從這兒滾蛋!
青年推了一把車伕,車伕向自己的車走去,剛才那位女乘客早不見了。另一個青年跟上去在車伕後面推了一下。
青年B:滾,竟然敢在我們這兒搶生意。
三個青年看著車伕推車走去。

內景,老闆娘家客廳內外,黃昏
這是租車行老闆娘家的客廳。車伕蹲在地上,雙手抱臂,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老闆娘盤腿坐在竹床上,她的弱智兒子頭枕在她的腿上躺著,眼睛看著老闆娘,嘴裡一張一合發出「叭、叭」的聲音。老闆娘摸著兒子的頭,看著自己的傻兒子,一臉慈祥。
老闆娘:嗯,你是我的小寶貝。
老闆娘是一位30多歲的漂亮少婦,收拾得乾乾淨淨,顯得很精幹。當她的眼光從兒子身上抬起來看著眼前的車伕時,慈祥的目光立即被嚴厲所代替。
老闆娘:今天賺了多少?
車伕:今天還可以。一共賺了26,000盾。給你5,000,我留下21,000盾。
老闆娘:沒出事吧?
車伕:有幾個流氓搶了我一個客人。
老闆娘:你要小心點。大家各有各的地盤,不能過界的。
老闆娘又開始關心躺在她身上的兒子,輕撫著他。
老闆娘(看著兒子):你餓嗎?想吃東西嗎?
兒子沖老闆娘點點頭。
老闆娘(衝著另一間屋):阿威。
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廚房裡有人在忙碌著。一個男青年從另一間裡出來。
老闆娘:你帶他去洗澡吃飯吧。
老闆娘把兒子扶起來,交給叫阿威的男青年。老闆娘的兒子看上去要比車伕高。
老闆娘(對兒子):你跟他去。
阿威牽著老闆娘兒子的手走了。
老闆娘看著遠去的兒子,整了整衣服,若有所思。
車伕看著老闆娘。
老闆娘看著車伕。車伕趕緊把目光躲開。
老闆娘:他跟你一樣大,一生下來就這樣。
有腳步聲響,老闆娘抬眼望去。
兩個男青年進來,一個就勢蹲在車伕旁邊,另一個把一包錢放在老闆娘的面前,然後也蹲在車伕旁邊。三個人都看著老闆娘。老闆娘打開包。
屋外院子裡,詩人點著煙,來到窗外。詩人很瘦,30歲左右的樣子,憂鬱的神色中帶有一種殺氣。從窗戶可以看見老闆娘在數著包裡的錢,蹲在前面的一個男青年用手捂著自己的腮。詩人轉過身,雙手插兜,背靠窗戶抽著煙,一臉深沉。
屋裡,老闆娘看著捂著腮的青年。
老闆娘:你的牙還疼嗎?
男青年:還疼,越來越疼。
老闆娘:好啦,你們走吧。
兩個青年走了。
老闆娘從床上拿起一枝煙,用火柴點著,深吸一口,吐出。
車伕還蹲在那兒。屋裡很安靜。
老闆娘看見了站在窗外的詩人。
一對燕子從詩人的頭頂上飛過去,老闆娘看見了,愣了一下。詩人也看見了,但誰也沒說什麼。

外景,街道,夜
天暗下來,街上仍然車水馬龍。車伕蹬車來到爺爺擺在街邊的修車鋪前。爺爺正在給一輛修好的自行車打氣。車伕走到爺爺身邊。
車伕:爺爺,咱們走吧,很晚了。
爺爺:好,我們回家。
車伕開始幫爺爺收拾東西。爺爺滿頭白髮,戴著眼鏡,留著長長的白鬍子。爺爺打完氣,接過自行車主人的錢,拿著汽筒向車伕的三輪車走去。車伕把爺爺的修車工具拿到車上。

外景,胡同,夜
爺爺坐在車上,車伕推著爺爺進了一條胡同。胡同很窄。

內景,理髮店,夜
車伕推著三輪車進了一間理髮店,有一位客人在理髮。車伕把車往理髮店裡的另一扇門推去,爺爺跟在後面。這扇門往裡,就是車伕家的門,在兩個門之間有一個過道,車伕把車停在過道里。

內景,車伕家,夜
車伕和爺爺進了屋,有隔壁小孩的喧鬧聲傳來。房間很小,車伕的姐姐在鍋灶前做飯,妹妹在摘菜。爺爺洗了手,然後在一張小凳上坐下,幫妹妹摘菜。
雖然誰也沒說什麼,但每個人的眼神和動作,仍能讓人感到一種家庭溫暖和諧的氣氛。
車伕走過去把一小沓錢遞給姐姐,姐姐接過來把它放到灶上方懸著的一個木台上。車伕走到一邊的洗臉盆前脫掉汗衫,開始洗起來。
姐姐看看正在摘菜的爺爺和妹妹,想讓爺爺休息一下。
姐姐:妹妹,給爺爺拿煙。
妹妹:嗯。
妹妹起身去給爺爺拿煙。
姐姐仍在鍋前忙著。
姐姐:爺爺,你的肩膀好點了嗎?
妹妹給爺爺拿來菸絲和火,爺爺接過來。
爺爺:越來越糟啊。
妹妹:還有止疼藥嗎?
爺爺用小紙捲著菸絲。
爺爺:快沒了。
姐姐:明天我給你帶些回來。
爺爺:嗯。
爺爺用嘴唇粘好紙,做成了一支喇叭狀的菸捲,含在嘴上,點著火,火光在爺爺古銅色的臉上閃動著。爺爺吸了兩口,抬眼向對面看去,笑了。
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對面另一家人的房間,對面屋的一位老者也正坐在屋裡看著這面的爺爺,他沖爺爺招了招手算打過招呼。
兩家屋緊挨著的屋簷開始往下漏水。
妹妹把洗好的菜遞給姐姐,姐姐把菜倒進鍋裡,妹妹又把佐料瓶遞給姐姐。
車伕洗完澡,把一個包裹拿到爺爺跟前。
車伕:爺爺,你看這個秤,是錯寄給我們的。
車伕把秤從紙盒子裡拿出來,是一個稱體重的秤。
車伕:有了這個你就可以改行了。你看,有客人來,只要他往上一站,你就收他1,000盾,很輕鬆的。
爺爺看著眼前的秤,嘆了口氣。
爺爺:這不行的,我們不能拿別人的東西。
姐姐邊做飯邊在注意聽他們的談話。
姐姐:不是的,我們已經等了很久,但一直沒人來領。你的肩膀疼,不能再給別人修車打氣了。
爺爺站了起來,走到一邊去。
爺爺:還是再等等吧。
沒人再說什麼了。車伕站起來走到爺爺剛剛坐過的小凳上坐下,看著窗外流下的雨水,一臉沉思。

外景,街道,夜
夜色下擁擠的車流,但主要是摩托車、三輪車和自行車。
車伕穿著白汗衫努力蹬著三輪車。

外景,樓房,夜
一幢簡易的臨街公寓高樓,每個窗戶都亮著燈。每個窗戶裡的人們都在忙著各自的事情:有正洗衣服的主婦,有正在吃飯的一家人,有在房間裡玩耍的小孩,有做作業的學生,還有仍在幹活的青年……

外景,街邊,夜
街邊的一個簡易餐廳,幾個男女在廚灶前忙碌著,車伕的姐姐在灶前燒火煎東西。車伕騎著三輪車從餐廳門外的街道上經過,兩個殘疾男青年從街邊拐進餐廳,他們各有一條腿是殘的,都杵著拐棍,其中一個背了個吉他,另一個拿著曼陀鈴。
兩人走到餐廳中央,站住,支好拐棍,拿好樂器,唱了起來———
在那古老的河岸間
葉落花殘
太陽西沉
陣陣嚴寒涼透心
在餐廳的一角,妹妹和幾個擦鞋童在認真地擦著皮鞋,有一個擦鞋童倒在旁邊的凳子上睡著了———
我內心徬徨
穿過小村莊
兩個殘病青年看上去20歲左右的樣子,他們認真地唱著歌———
童年時代
我還記得你
擦鞋的妹妹打了個哈欠,然後繼續擦著皮鞋———
我記起你
你俏麗的輪廓尚依稀
你向我凝望
柔情叫我心花放
姐姐在炸著東西,爐火映照的臉全是汗———
我還記得陽光浴落在
你純白的面頰
你捲曲的秀髮……
姐姐掀起衣角擦擦臉上的汗。

內景,迪廳外走廊,夜
車伕跟在一個男青年的後面走進一條昏暗的走廊里,男青年的表情有些嚴肅,車伕則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個地下時不時有積水的走廊。

內景,迪廳,夜
男青年帶著車伕進到迪廳,裡面燈光閃爍,音樂震耳,各色男女青年正在陶醉地蹦迪。男青年四處尋找,看見他要找的人正在舞池中間狂舞,男青年擠到他身邊,要扶他,男子不讓,但男子顯然已經喝醉了,東倒西歪的樣子,車伕也上去扶他,男子終於沒再掙扎,被男青年和車伕架著往外走。

外景,迪廳外,夜
男青年和車伕架著男子走出舞廳,把他扶上三輪車。男青年掏出一張錢遞給車伕。
男青年:你把他送回家。
車伕騎上三輪車,男青年拍拍醉倒的朋友。
男青年:我明天再去看你是不是還活著。
男青年幫著推了一下車,車伕騎著車走了。

內景,車伕家,夜
車伕回到家,家中的燈已滅,都睡了。車伕在黑暗中脫下鞋,順著一個梯子爬到閣樓上,躺下。月光從窗戶灑進來,照著靜靜的屋子。

內景,車伕家,晨
天亮了,姐姐從閣樓下上來推醒弟弟。
姐姐:弟弟,該起床了。
車伕翻身從梯子上下去。爺爺和妹妹已起床。姐姐在做飯,妹妹把姐姐給爺爺做好的一盤早飯端給爺爺。妹妹已經穿好校服。車伕走到屋外的簡易陽台上看著外面喧鬧的早晨,活動了兩下雙臂。
姐姐:弟弟,快去洗臉吧。
車伕仍然看著屋外。
屋外有一個很大的水塘,水塘中有一座簡易住屋,周圍長滿著茂盛的植物,在早晨的陽光中顯得異常美麗。
有人在唱著民謠,歌聲在水塘上漂浮而過。

外景,街道,日
早晨熱鬧的街道,太陽已經開始烤人了。車伕的姐姐穿著一身白色的越南傳統服裝,坐在車伕的三輪車上,懷中抱著一個黑色大書包,青春而亮麗。路邊有三個和姐姐一樣打扮的女同學正等著姐姐,姐姐衝她們招招手,車伕把車靠在路邊,姐姐下了車,和她的同學向學校走去。
車伕把三輪車調個頭,騎上車。在一個十字路口,車伕向右拐去。這時四個早已等候在拐角處的青年男子,分別騎著一輛二輪摩托車和一輛運貨的機動三輪車跟了上去。

外景,街道,日
車伕在路邊停下來,下車到路邊的牆下背對街道小便,跟上來的四個青年迅速在街上調了個頭,在車伕的三輪車旁停下,把三輪車裝上他們的機動三輪車,然後開著車走了。車伕扭頭髮現,趕緊追上去。
車伕拼命奔跑。
盜車者發現了跟在後面的車伕。
車伕穿著拖鞋跑得十分艱難。
車伕實在跑不動了,大喘著氣停下來。
盜車者也停下車來。
車伕抬起頭,發現盜車者直奔自己而來。
奔在前面的兩個盜車者迎上來對著車伕就是一陣狂揍,車伕倒在地上捂著自己的頭。其中一個大鬍子青年顯然是個首領,他一直在旁邊看著,這時走上來狠狠對著車伕的腹部踢了一腳,四人揚長而去。
圍觀的人看著,沒人說什麼。
車伕疼得在地上翻滾。

內景,老闆娘家客廳內外,日
渾身是泥土和傷的車伕蹲在老闆娘床前的地上,看著老闆娘。
老闆娘手拿扇子在給睡在跟前的傻兒子扇風,邊搖扇邊唱著民歌。似乎眼前並沒有車伕存在———
若我死在沸騰的水裡
但願水清凝聚
兒女的痛楚可以減除
啊哦依———
老闆娘停下來,看著車伕。
老闆娘:你記著,這件事,你不要對任何人講。
老闆娘又繼續搖扇唱起來———
巴米有一把棕櫚葉扇子
富翁對他說:我和你交換
用三頭母牛,加九頭水牛
車伕看著地面———
巴米說不要他的水牛
富翁說我會給你滿滿一池魚
詩人在另一間屋裡坐著,他點著一枝煙———
巴米說:我不要你的魚
詩人站起來走到門外———
富翁說:我會給你大量珍貴的木材
車伕用手摸了摸受傷的臉———
我不要你的木材
我會給你一隻鳥兒
老闆娘又看著車伕。
老闆娘:你明天到製冰廠來,我有話要交待你。
老闆娘看了看門外。
詩人看見了,扔掉手中的煙,走進屋,一個穿白襯衣的男子(白襯衣,以下同),趕緊跟著詩人進去,詩人靠牆站著,看著車伕,穿白襯衣的男子進了旁邊一間屋,這間屋裡還有一個穿黑襯衣的男子(黑襯衣,以下同),兩個人都是詩人的手下。
老闆娘搖著扇子,誰也沒看。
老闆娘:你們走吧,小心點。

外景,街巷,日
詩人帶著白襯衣和黑襯衣兩人以及車伕走在一個街巷裡。太陽照在他們有些麻木的臉上。詩人的表情很憂鬱,他低著頭走路。
一個男子迎面走來,車伕發現此人正是那個盜他車的大鬍子。
車伕沒出聲,低頭斜眼注視著從他們身邊走過的大鬍子。
大鬍子和詩人他們擦肩而過,誰也沒說什麼,像不認識一樣。
大鬍子走過後,車伕扭頭看了一眼。
詩人繼續走路,但他感覺到了車伕的動作。
詩人:什麼事!
詩人的語氣里透著一股威嚴。
車伕:就是那個人。
詩人沒有停下來。
詩人:什麼!
車伕:他偷了我的三輪車。
詩人:亂說。他是自己人。也為老闆娘工作。
詩人的腳步在加快。
走在車伕後面的白襯衣推了一下車伕。
白襯衣:走吧。

外景,樓外走廊,日
詩人他們來到製冰廠一幢破樓里,樓梯很暗。
他們來到樓上一間屋前,屋門破舊,詩人拿出鑰匙打開門。

內景,廢屋,日
四個人進到屋裡,詩人站在窗前抽菸,車伕環視著這間破舊的屋,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詩人離開窗戶,在地上蹲下,白襯衣把車伕拉到詩人跟前,讓車伕在詩人面前蹲下,他們兩人中間有一個破臉盆,裡面有一些水。
兩名手下去了另一間屋。
詩人把煙扔了,也不看車伕,只盯著地面。
車伕不敢正眼看詩人,只是不斷用餘光瞟著。
詩人還是不說話,只看著地面,臉上毫無表情。
一滴水滴到臉盆里,車伕抬頭看了看,是屋頂滲下來的水。
詩人開始說話了,但還是不看車伕。
詩人:你就等在這兒。除了吃飯,不准出去。
車伕不明白怎麼回事,但不敢說什麼,只靜靜地聽著。
詩人瞟了一眼車伕。
詩人:也別鎖門。
詩人又開始抽菸。
詩人:你身上有錢嗎?
車伕:沒有。
詩人拿出一小沓錢,把最上面一張錢放在臉盆的邊沿上,起身向門外走去,兩名手下跟了出去。
從樓上的窗戶可以看見詩人他們正橫過馬路向街對面的樓走去。
車伕看了看窗外,在屋裡來回走動著,不知該怎麼辦。被人踢傷的腹部突然疼起來,車伕痛苦地捂著腹部來到通往陽台的門前。外面是陽光下喧譁的街道。車伕想用手扶一下牆,結果觸到了一條裸露電線,火花四淺。車伕嚇得蹲在了地上。車伕起身看了看電線,滿臉的驚魂未定。車伕又看著窗外,發現詩人在街對面的那幢樓的二層樓上,正沿著靠街的樓外走廊向一個房間走去。

內景,詩人住處內外,日
房間裡電話響了。詩人叼著煙推門進來,發現了響著的電話,他來到電話機前,要去拿電話,手又在話機上方猶豫了。他還是沒拿電話。他狠命抽了幾口煙,電話鈴停了。
詩人在屋裡一張躺椅上躺下來,看著手裡的一個煙盒,滿臉憂鬱。另一個房間的門開了,走出來兩個年輕姑娘,兩個姑娘都很美麗。其中一個姑娘(妓女A,以下同)走過來吻了一下詩人的額頭,然後躺在屋裡的一張大床上。詩人閉著眼睛沒動,另一個姑娘(妓女B,以下同)沒過來,只在遠處看著詩人。
妓女A:唉,我們又一晚上沒睡。
妓女A翻身趴在床上,讓床邊的風扇對著自己吹,唱起一首民搖。
詩人躺在椅子上沒說什麼。他睜開眼看了看站著的妓女B,起身向她走去。
妓女B也是一臉憂鬱,她見詩人走來,背過身走了幾步站住。詩人上來站在她後面,先用手撫了撫她的肩膀,然後從後面輕柔地抱著她,拿煙的手又拿起一杯酒,喝了一口,遞到姑娘面前,姑娘喝了一口。
妓女A還在對著風扇唱民謠。
妓女B閉眼靠在詩人的肩上,然後又轉過身,抱著詩人,輕吻了一下詩人的臉。詩人像抱一個小妹妹一樣抱著她,兩人就這麼在妓女A的民謠聲中默默地擁抱著。
妓女A坐起來,拿起床上一個小包,從裡面掏出一小沓錢,放在床頭小桌上,然後下了床,拿著小包走到還在相互擁抱的兩人跟前,繞了一圈,向門外走去。
妓女A:回去睡覺了。
妓女B伸手拉住了她,然後看著詩人。
妓女B:要我在這兒睡嗎?
詩人:改天吧。
妓女B:好吧。
兩個姑娘拉著手走出門,詩人把門關上,詩人把酒杯放在床前小桌上,拿起那小沓錢,走到靠牆的組閤家具前,把錢扔在一個格子裡。房間裡有一些還不錯的傢俱,還有電視機。詩人又掏出煙,來到房間外的陽台上,看著外面的街道。剛出門的兩個姑娘正走到樓下,兩人看了看詩人,揮了揮手,繼續走。這時,車伕的姐姐迎面走過來,她看了看走過去的姑娘,然後看看陽台上的詩人,低下頭向樓梯走來,走到樓下,她站住了,抬頭望著詩人。詩人也看著她,然後詩人背過身,靠著陽台,不再看她,她只好低頭向樓內走來。
詩人在門後站了一會兒,然後拉開門,姐姐側身站在門外,一臉傷感。姐姐慢慢走進門,繞著屋慢慢走,走到廚房的水池邊,站住了。
姐姐突然回過頭看著詩人。
姐姐:我真的不想幹。
姐姐都要哭了。
有人在敲門,詩人回頭看了看,沒動也沒出聲。
姐姐的眼淚下來了。
詩人不住地抽菸。
姐姐:是因為你要我來,我才來的。
姐姐開始抽泣起來。
外面的人還在堅持不懈地敲門。詩人快步向門走去,猛地拉開門,門外站著一個50多歲的矮個男子,穿著短袖白衫衣,打著領帶,兩手抱著一大瓶礦泉水,對著詩人堆起一臉討好的笑。詩人逼過去,中年男子邊退邊有些害怕地笑著,詩人把他逼到走廊的牆角處。
男子:我剛才打過電話來,沒人接。我能進去嗎?
詩人:你別虐待她,她是第一次干,別把她嚇著了。
男子(點頭):哎,哎。
詩人直徑向樓梯走下去,下了半層,他停下,聽著樓上的動靜,當樓上的關門聲傳來後,詩人從另一個樓梯上了樓梯上的陽台,翻過樓梯陽台的欄杆,貼著牆,踩著窗外下面支出的一條窄磚道,上了樓上自己房間的陽台。
屋裡,男子把一張椅子放在屋子中間,拉著姐姐讓她坐下,姐姐還在抽泣。男子看看周圍,把一個裝有水的臉盆放在姐姐腳下,然後一臉淫笑地看著姐姐。
男子:你想撒尿嗎?
男子的聲音有些柔和。
姐姐邊抽泣邊搖頭。
男子乾笑了幾聲。
男子(輕聲地):你要不要小便?
姐姐快速地搖著頭,抹著臉上的眼淚。
男子(大聲地):尿吧,小便,你聽到了嗎?
姐姐不停地搖頭,眼裡流著淚水。
男子(大聲地):快點。
詩人靠在陽台的門外聽著,突然一股血從他的鼻孔里流出來,他趕緊用手中的白手絹擦了擦。
屋裡,男子把那瓶礦泉水遞給姐姐。
男子(大聲地):喝水,快點喝水!快,喝水喝水!
姐姐拿著瓶子往嘴裡倒水,邊喝邊流淚,一部份水順著嘴角流到了脖頸。
男子看著喝水的姐姐。
男子:喝完水就可以小便了。
姐姐喝不下去了,含著水停下來抽泣著。
男子:能小便嗎?再喝水,求求你了,喝水。
姐姐流著淚又捧起水瓶喝起來。
男子看著姐姐喝水,嘴裡發出給小孩把尿時的聲音。
男子:噓……
姐姐停下來歇口氣。
男子:噓……
姐姐看看男子,再次捧起水瓶喝。
男子:喝啊,喝光它。
姐姐喝著,男子笑瞇瞇地看著,突然男子臉色一變,一把抓住姐姐的手臂。
男子:夠了,趕快尿。
姐姐嚇得停止了抽泣,看著男子站起來,水瓶從手中掉了下去。
門外的詩人不停地擦著流血的鼻子。
姐姐呆了一會兒,開始脫掉裙子,然後再脫掉內褲,正要蹲下,男子發話了。
男子:站著尿,站著撒尿。
姐姐在臉盆上叉開雙腿,開始小便,男子興奮起來,蹲下來看著。

外景,街邊,夜
車伕和一群跟他年齡差不多的人在河邊用桶舀水,然後飛快地跑到一大堆糧食口袋上,把水倒在上面。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響,車伕嚇得要跑,被一個中年人抓住,拉往一邊。這時,岸邊一個人沒站穩,掉進水裡,發出一聲驚叫。車伕掙脫開抓他的人想去救落水者,被那人再次追上來抓住,拉著他走了。

外景,街邊,日
清晨,街邊小吃攤,車伕買了一碗米線,然後往回走。

內景,廢屋,日
車伕蹲在屋裡靠陽台的門邊吃飯。車伕看看外面的街道,起身來到門前,在門前站好。門開了,詩人和他的兩個手下進來。詩人叼著煙,仍然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他看了車伕一眼,從他身邊走過去。跟在身後的白衫衣把手中的一個袋子扔到車伕懷裡,車伕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幾個水果。黑襯衣手中拿著個塑膠袋,裡面有水,還有兩條金魚,他走到一個玻璃缸前,用刀把塑膠袋割破。
黑襯衣:給你帶了兩個朋友。
魚掉進有水的魚缸里。
黑襯衣:人家落水你去救,你太多管閒事了。
黑襯衣走到車伕跟前,從兜里拿出個鐵製的小骷髏,放在車伕眼前。
黑襯衣:你以為你這是見義勇為啊?
骷髏被黑襯衣扔進魚缸里。
黑襯衣拿出一沓用紙包著的錢,伸到車伕面前。
黑襯衣:老闆對你的表現很高興,這是老闆賞給你的錢。
黑襯衣把紙撕開,然後把錢塞進車伕汗衫的圓領里。黑襯衣發現車伕皮膚上全是汗,弄髒了自己的手,便把手在車伕的汗衫上擦了擦。
黑襯衣:媽的,你這傢伙真討厭。
黑襯衣看著低著頭的車伕,向車伕逼近,車伕後退著。
黑襯衣:她吩附你再去幹一件事。
車伕邊退邊搖頭。
黑襯衣突然把臉湊到車伕的臉前。
黑襯衣(大聲地):你說什麼?幹不幹?
車伕很害怕。
車伕(小聲地):我不敢。
黑襯衣:我可不是來徵求你意見的,你敢說不敢!
詩人一直靠在陽台門邊看報紙。白衫衣衝上來。
白衫衣(看著黑襯衣):他說什麼?(看著車伕)再說一遍!
詩人疊起報紙,從兩個手下和車伕之間走過,向屋外走去,兩個手下趕緊跟出去。
車伕彎腰看看關上的門,轉身來到放魚缸的小桌前,放下飯碗、水果和錢,彎身走到陽台,觀察著下了樓的詩人他們。
車伕的視線———
詩人他們在樓下街邊停下,兩個手下分別向街兩邊走去,詩人站在那兒抽菸。一會兒,黑襯衣買來一大瓶礦泉水和一個漏鬥,他打開礦泉水瓶,往嘴裡倒了幾口,白衫衣買來一小塑料桶酒精。兩人開始往礦泉水瓶子裡倒酒精,然後把塑料桶交給詩人,三個人向樓上走來。
車伕有些慌了,跑進屋裡想在什麼地方躲起來。這時三個人衝進屋,白衫衣一把抓住車伕的衣領,將車伕按倒在地,用手捏著車伕的兩腮。
白衫衣(大喊):張開嘴,張開啊。
白衫衣把遞過來的漏斗強行塞進車伕的嘴裡,抓著車伕的頭髮,黑襯衣拿著混有酒精的礦泉水瓶往漏斗里倒。車伕掙紮著,被灌進了不少。
兩個人鬆了手,車伕猛地翻過身趴在地下劇烈地吐起來,把剛剛吃的一點米線吐了一地。
黑衫衣拿出一把彈簧刀「叭」地一聲打開,猛地攔腰割斷礦泉水瓶,將酒精倒進下半段礦泉水瓶子裡,把一條金魚扔了進去,金魚遊了幾下。
詩人一直坐在旁邊抽菸看著,情緒很不安定的樣子。
黑襯衣(兇狠地):叫你亂來,這次只是個警告,下次就沒這麼客氣了!250噸發霉的大米,你知道是誰幹的嗎?你不想上報紙的頭條吧?會終身監禁的!
詩人站了起來,慢慢走到車伕跟前,蹲下,看著車伕。車伕抬眼看一下詩人,又低下頭,趴在那兒沒動。
詩人摸著車伕的頭髮。窗外的喧譁聲突然消失,詩人的畫外音開始朗誦他自己寫的一首詩———
沒有名字的河流
我出生時
暗自嗚咽
藍天大地
溪水黝黑
車伕抬頭看著撫摸著自己頭髮的詩人———

外景,垃圾堆旁,日
陽光燦爛,詩人和車伕的姐姐坐在一大片垃圾堆邊的一個凳子上,神色憂鬱。詩人的畫外音繼續———
長年累月下
我逐漸成長
沒人對我細加垂憐
姐姐把頭靠在詩人的肩上———
沒名字的人
詩人和姐姐都閉眼坐在那兒———
沒名字的是河流
畫面開始變亮,成影像曝光過度的色彩———
沒顏色的是鮮花
芳香撲鼻
萬籟無聲
一男一女兩個兒童站在垃圾堆前閉著眼。男孩光著上身。畫面曝光恢復正常。詩人的畫外音繼續———
噢,河流
一個小女孩雙手抱臂,站在垃圾堆前閉著眼———
噢,過客
一個小男孩嘴裡含著自己的拇指閉眼站在垃圾堆前———
在那三輪車的生涯里
一個小男孩光著上身伸開一隻手臂閉眼站在垃圾堆前———
度過年年月月
一個稍大一點兒的男孩穿著一件紅汗衫閉眼站在垃圾堆前———
我虧欠祖先的恩德
一個稍小一點兒的男孩光著上身站在垃圾堆前———
難以忘懷
一個小女孩穿著件白色小褂歪著頭閉眼站在垃圾堆前———
我舉目猶豫
一個光著上身的小男孩閉眼站在垃圾堆前———
能否穿州過省
一個小男孩穿著件快髒成黑色的白衫衣仰頭閉眼站在垃圾堆前———
重返家園

內景,詩人父母家,日
詩人帶著車伕的姐姐到他父母家看望父母。母親正跟姐姐嘮叨一些家事,姐姐半含羞怯地聽著,神色像個剛談戀愛的少女。詩人坐在姐姐旁邊抽著煙,在他們面前,放了幾個梨。
母親(對姐姐):他父親不讓我幹活,可我不習慣呆著,悶得慌,就做一些零碎的事,讓自己忙起來。
詩人:爸爸好嗎?
母親(看著詩人):他剛剛回來。(看著姐姐)他不在的時候,我很寂寞。
母親又看看詩人。
母親:你也瘦了。
母親再看著姐姐。
母親:他小時候經常流鼻血。
母親轉向詩人。
母親:現在還流嗎?
詩人:有時候,有時候還會流。
母親笑著看看姐姐,站起身來。
母親:我去拿張相片兒來給你看。
姐姐看著詩人的母親離去,然後很溫柔地看著詩人。詩人還是那樣憂鬱的樣子,姐姐伸手撫摸了一下他的肩膀。這時裡屋傳來父母的對話。
父親(畫外音,不滿地):他是不是還在啊?
母親(畫外音,祈求地):我說,他是我們的兒子,你能不能去跟兒子說幾句話啊?
詩人情緒開始有些不穩。車伕的姐姐抓著他的衣袖。
父親(畫外音):他竟敢帶著婊子回家。
母親(畫外音):我求求你了。
父親(畫外音):我不想見他。你找什麼啊?
母親走了出來,車伕的姐姐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微笑著看著詩人的母親。母親把一張詩人小時候的相片兒遞給姐姐。
母親:這個時候他才五歲。
姐姐接過相片兒,相片兒上是詩人五歲時穿著一套有小花的白色服裝站在公園裡照的相。
母親:你們留下來吃飯好嗎?
詩人掏出一沓錢放在母親的面前。
詩人:媽……
母親趕快推詩人的手。
母親:不行不行,他不許我收下的,你拿回去吧。
父親突然從另一間屋衝出來,手舉一根竹棍照著詩人就打,詩人來不及起身,躺在地下躲閃著,把屋裡的東西撞了一地。
父親打累了,喘著氣看著詩人,一臉傷心。父親慢慢轉過身向自己房間走去。母親抱著姐姐哭著,姐姐也在流淚。
詩人躺在地上喘著氣。

內景,老闆娘家臥室,夜
老闆娘的床上,詩人在穿汗衫,老闆娘伸手幫他拉了拉後面。兩個人平淡地表情中帶著憂傷。
老闆娘(看著詩人):當年鬧饑荒……
詩人斜躺在老闆娘身邊。
老闆娘:沒飯吃,到處都是死人……
詩人拿起老闆娘身邊的煙點著。
老闆娘:我們彼此相愛,那時候只有十六七歲。為了忘記飢餓,我們就喝酒……
老闆娘從詩人的嘴邊取下煙,抽了一口。
老闆娘:把蝦醬沾在釘子上下酒喝,望梅止渴……
老闆娘把煙塞回詩人的嘴裡,詩人看著老闆娘。
老闆娘:我們不停地痛飲……
老闆娘咳嗽了幾下,坐起來,拿起床邊一個飲料瓶,瓶已經空了,她扔到地下,拿起床上的小茶壺倒了一小杯水,喝了一口。
床上到處散著一些煙和水果。
老闆娘:就這樣過了一年,孩子出生了。他是倒著出來的……
老闆娘痛苦地用手捂著頭,詩人起身將頭貼在老闆娘的後背。
老闆娘:是難產,差點就死了。醫生說孩子會弱智……
老闆娘長出了一口氣,將身體向詩人靠過去,詩人躺下了,老闆娘將頭枕在詩人的胸上。
老闆娘:他害怕了,就走了……他是個懦夫……
老闆娘停了一下。
老闆娘:不過他當時才17歲,比他兒子現在的年齡還小。後來……
老闆娘突然笑了起來。

外景,街邊,日
街邊小吃攤前一個小孩在買汽油,他把汽油放在一個凳子上,自己蹲在一個更小的凳子上。車伕蹲在凳子前,他看看左右,然後指著一瓶裝滿了汽油的瓶子。
車伕:這瓶汽油多少錢?
小孩:5,000盾。
車伕又看看左右,掏出錢給了小孩一張,然後指指小孩身上穿的汗衫。
車伕:這個呢?
小孩:10000盾。
車伕又給了小孩一張錢,小孩收下,開始脫自己的汗衫,車伕再次環顧左右。
小孩把汗衫遞給車伕,然後數了數錢,裝進褲兜里,看著車伕。
車伕把小孩的汗衫撕下一小塊,在上面澆上汽油,再把布條塞到汽油瓶嘴上,站起來,右手拿著汽油瓶,左手掏出打火機,點著了汽油瓶上的布條。小孩趕緊跑了。
車伕拿著燃燒的汽油瓶迅速向街對面一家糧店走去,周圍的人們並沒注意。車伕走到店舖前,把汽油瓶用力摔進店舖,轉身就跑,店舖立刻火光四起,燃燒起來。
車伕逆著人群飛快地跑,一個警察發現了他,在後面拼命追,但警察很快就發現車伕已經在他的視野里消失了。
店舖的火很大,一個男子渾身著火從屋裡跑出來,在地上打滾,趕來的警察趕緊上前用布撲打他身上的火。

外景,小巷,日
車伕穿行在小巷裡,身後已經沒有警察追,但車伕仍然跑得很快。

內景,廢屋,日
車伕靠門站著,屋裡沒開燈,很暗。
車伕渾身粘著黑乎乎的東西,他站在那兒喘著氣。
高速拍攝———
車伕把頭埋進魚缸里,臉上黑乎乎的東西立刻漂散在水中,車伕的臉乾淨了。
鏡頭右轉90度高速拍攝———
車伕的面從魚缸里離水而出。
疊化———

內景,詩人住處,日
車伕的姐姐正在脫身上穿著的紅色裙子。她的面前盤腿坐著一位老年嫖客,穿著西褲和白衫衣,打著領帶,他微笑著看著姐姐,面目慈祥。
屋裡很安靜,沒開燈,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正好照亮站著的姐姐和坐著的嫖客。姐姐已經沒有了上一次那種驚恐,她安靜地做著一切。
姐姐脫下裙子,露出裡面的白色胸罩和白色內褲,姐姐把裙子輕輕扔到一邊,看著面前的嫖客。嫖客遞給姐姐一雙黑色長筒絲襪,姐姐接過,在身後的凳子上坐下來,開始穿絲襪。嫖客輕輕把一個小凳推到姐姐腳下,姐姐有點吃驚,她把腳放上去,這樣她穿起長筒襪來很方便了。姐姐開始穿另一隻長筒襪,嫖客又輕輕地把小凳推到另一隻腳下。
姐姐似乎開始感覺到了嫖客的溫柔,靜靜地等待下一步。
嫖客拿起姐姐的腳,用一把剪刀沿著腳面指根小心地把絲襪剪開一條口,嫖客的動作像在精心製作一件藝術品。
姐姐的腳趾露了出來,嫖客輕柔地撫摸著姐姐好看的腳趾。
姐姐坐在凳子上,閉上眼睛,體會著嫖客的輕撫。
嫖客把姐姐的襪子扔到一邊,開始為姐姐洗腳。他一手握著姐姐的腳掌,一手輕輕把盤裡的水澆在姐姐腳上。姐姐的腳乾淨而漂亮。
姐姐看著為自己洗腳的嫖客,充滿一種好奇的微笑。
腳已被擦乾,嫖客把一個小棉球挨個輕輕放進姐姐腳指間的縫裡,嫖客的動作輕柔而熟練。
嫖客開始精心為姐姐上指甲油。
嫖客把自己的嘴湊近姐姐的大腳指,輕輕吹著剛剛上好的指甲油。
可能是很癢或者很舒服,姐姐輕輕地笑了。
嫖客側身躺在地上,面前放著一個裝有乾麵粉的木盤,盆里放了一束玫瑰花,嫖客讓姐姐站進面盆里,輕輕踩著,心滿意足地欣賞著腳在麵粉裡的蠕動。
姐姐慢慢地踩著腳,眼睛透過陽檯布簾沒擋住的部份看著外面喧鬧的世界。
詩人的視線———
街邊一棵樹後,一位母親在為三個小孩洗澡,小孩們在木澡盆里嬉戲打鬧。

外景,廢屋外陽台,日
詩人站在車伕屋外的陽台上,單手托腮看著下面街邊小孩洗澡。突然詩人的視線被街上某個東西給吸引住了。
詩人的視線———
是車伕的姐姐,穿著一身紅裙子,手裡拿著個小皮挎包,她沒把包挎在肩上,而是用手拎著抱帶,一臉興奮地直奔詩人住的那幢樓。

外景,廢屋陽台,日
詩人看著車伕的姐姐進了自己的房間。

內景,廢屋,日
車伕的屋裡,白襯衣和黑襯衣正和車伕聊著燒店的事。
黑襯衣:不錯,單槍匹馬,你還是個高手呢。
第一次看到車伕臉上洋溢出了歡樂。
車伕(得意地):警察抓不到我的,我熟悉所有的小路。
黑襯衣:是啊,你是三輪車伕嘛。
詩人的視線———
詩人的屋門開著,車伕的姐姐還在裡面。

外景,廢屋外陽台,日
車伕抽著煙,看著對面自己的房間。
詩人的視線———
對面樓中詩人的屋。

內景,廢屋,日
三個人還在聊天。
黑襯衣:你喜歡短裙嗎?
黑襯衣看見了車伕穿的花內褲。
黑襯衣:你還穿女人的內褲?
車伕還是笑得那麼高興。
車伕:我只有這條。
黑襯衣(開玩笑地):你是不是真的男子漢啊?讓我看看。
坐在一邊正喝酒的白衫衣忍不住嘴裡的酒噴出來,噴了車伕一身。三個人都笑了。
詩人的視線———
對面樓里姐姐拿著詩人的一件襯衣從房間裡走出來,站在陽台四處張望,尋找著詩人。

外景,廢屋外陽台,日
詩人看著東張西望的姐姐,沉默著。

內景,廢屋,日
黑衫衣手裡拿著一張鈔票放在車伕的眼前,車伕看著,突然用手去抓,黑衫衣縮回手,車伕沒抓到。黑衫衣再次把錢放到車伕的眼前,車伕一把抓到了。三個人笑起來。白衫衣走到一邊,黑衫衣從褲袋裡拿出一小沓錢,抽出一張遞給車伕,一臉平時少有的平和。
黑衫衣:一點小意思,我給你的,拿著吧。
車伕看了看黑衫衣,伸手拿住了,然後看著黑衫衣突然說出一句話。
車伕:我想加入幫會。
黑衫衣沒想到車伕會說這話,他扭頭看了看白衫衣。白衫衣也愣住了,下意識用手去扶身邊的牆,結果碰到了那條裸露的電線,火花一閃,電了他一下,他嚇得一閃身,差點摔倒。他站穩,走到車伕跟前蹲下,看看車伕,然後又看著黑衫衣。
白衫衣:他說什麼?
黑衫衣看著車伕。
黑衫衣:你剛才說什麼?
車伕:我也不知道怎麼就說出來了。
黑衫衣:你要加入幫會?
車伕:我想跟你們一樣。
白衫衣看著車伕慢慢站起來,走了幾步,又停下看看車伕,然後轉身快步向陽台走去,剛走到陽台,發現詩人正站在那兒低頭抽菸,顯然他什麼都聽見了。白衫衣正要向詩人說這件事兒,詩人突然一把將白衫衣推開,面色兇狠地朝著車伕而來,白衫衣趕緊跟上去。詩人來到車伕面前,看著車伕,突然一拳將車伕打倒在地,車伕慘叫一聲,雙手摀住臉。詩人轉身向屋外走去,兩個手下趕緊跟出去。車伕的臉上開始流血,車伕看看自己的手,手上也是血。

外景,廢屋外走廊,日
三個人走出房門,詩人的手在打車伕時受了點傷,他用嘴在傷口處吸了吸,一臉的不高興,對著身後的兩個手下喊道。
詩人:帶他去見盧爾比先生!

內景,盧比爾處,日
這是間空蕩蕩的房間,車伕和黑襯衣蹲在地上看著盧比爾,白襯衣在屋裡踱著步。
房間的一角,一個青年男子被綁在一個木椅上,嘴上纏著透明膠條。盧爾比40多歲的樣子,穿著西褲和白襯衣。盧爾比抽著煙在青年男子前走來走去。
白襯衣似乎對這些不感興趣,他來到陽台,看著外面的街道。街道上車來人往,一片嘈雜,上層樓的陽台上一位母親正在給一個小孩洗澡。
盧爾比扔掉煙,在被綁青年前站住,彎腰看著青年,伸出自己的左手。
盧爾比:你看看我的手,可怕吧。1956年,一顆子彈切斷了神經,我的手從此就萎縮了。
盧爾比直起身,解開衣服,露出前胸和後背。為了讓青年看得更清楚,他還蹲下身。盧爾比的背部有一個彈傷。
盧爾比:你再看看這個,一顆子彈從脖子打進去,再從後背穿出。
車伕和黑襯衣在一邊看著。
盧爾比扣上衣扣,解下褲子。
盧爾比:還有這兒。你看看哪個洞更大一些?1957年,一顆子彈打碎了我的外脛。
青年緊張地看著這一切,他嘴被膠條纏著,只露著鼻孔呼吸,臉上是被毆打的傷和血。盧爾比把手放在青年的肩上。
盧爾比: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因為我知道你在臨死前會想什麼。
盧爾比雙手用力捧著青年的頭。青年搖著腦袋。
盧爾比:我了解你。
盧爾比慢慢將頭挨近青年的頭,唱起一首民歌———
秋風嘯嘯
孩子,睡吧
盧爾比看著青年,繼續唱著———
長夜慢慢
我會照顧著你
直至天色破曉
我會照顧著你
盧爾比笑了。
盧爾比:你給我聽著,這可是變奏曲啊。
盧爾比用手打著拍子繼續唱———
睡吧,我心愛的孩子
我的小寶貝
盧爾比拿出一把彈簧刀放在青年脖子處的動脈血管上,用力一拉,一閃身,一股血呼地一下從青年的脖子一側噴射而出,射到牆上,青年的脖子歪了。
車伕嚇得站起來要跑,被黑襯衣一把抓住。
盧爾比站在那兒擦擦汗,看著驚恐的車伕微笑了。
車伕低頭不敢再看。
被殺的青年在椅子上掙紮了幾下,隨椅子一起倒在牆角,又掙扎幾下,然後就不動了。盧爾比看看死去的青年,面帶笑容走到車伕的身邊,車伕和黑襯衣趕緊站起來。盧爾比把那把彈簧刀遞到車伕面前。
盧爾比:拿去作個紀念吧。
車伕不敢接,白襯衣走上來拍拍車伕的肩膀。
白襯衣:拿著吧。
車伕接過刀。盧爾比雙手用力放在車伕的肩上。
盧爾比:嘿嘿,想喝冰紅茶嗎?(衝著屋外)拿杯冰紅茶來。
盧爾比笑著拍拍車伕的雙頰。

內景,廢屋,夜
車伕躺在地上「叭」地一下打開彈簧刀,把刀面在自己臉上慢慢地蹭來蹭去,體會著刀面觸及皮膚時的感覺。夜很靜,月光很亮,藍色的月光從屋外射進來,灑在車伕赤裸的上身,車伕看上去像一個藍色的人體。
屋頂還在滴水,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的臉盆里。
車伕起身端起已經盛滿水的臉盆,用腳把一個藍色空油漆桶放在滴水下,把水倒在另一個盆里,舀了一瓢水澆在自己頭上,開始洗澡。
車伕洗完澡,圍了條毛巾走到另一個房間,在桌子上放著的一堆衣服里翻著。這是一堆內褲,大多是女性的。車伕找到一條男式內褲,走回來正要穿,發現牆上有一條壁虎,車伕猛地一下抓住它,小心捏在手掌里看著。壁虎在手掌中掙扎,車伕用手扯斷壁虎的尾巴,將尾巴含在嘴裡,手掌中斷了尾巴的壁虎和含在嘴裡的壁虎尾巴都在不停地蠕動。

內景,詩人住處,拂曉
車伕的姐姐在房間裡來回走著,她穿著一件藍色連衣裙。天已經慢慢亮起來,外面已經有車和人聲。姐姐走到床邊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床上躺著詩人和那兩個妓女,都還在睡覺。詩人躺在最裡邊,他仍然穿著白天穿的衣服。
詩人醒了,坐起來,點上一枝煙,抽了一口,立即咳嗽起來。詩人下了床,向陽台走去,沒理會坐在那兒的姐姐。
詩人看著清晨的街道。
姐姐走到他身邊,蹲下,拿起詩人受傷的手吻著。
姐姐:你為什麼不能像愛她們那樣愛我?
街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和劇烈的剎車聲,兩人走到陽台邊看著街道。街道上,一輛卡車拉著一架報廢的軍用直升機,在拐彎時直升機翻了。
床上的那兩個妓女也都醒來,她們在窗戶上看著。
街上,沒有人理會翻了的直升機,行人們都忙著趕路。在對面那幢樓的二樓陽台上,車伕正在收昨晚晾出來的汗衫。

外景,廢屋樓頂,晨
車伕穿好汗衫,從陽台的一個樓梯來到樓頂,看著那架翻了的直升機,拉直升機的卡車費力地用著勁,但卻毫無收穫。
樓頂上有一張床,床上有一個小孩在睡覺,床上還有一條小狗。車伕走過去,坐在床邊,撫摸了一下狗,然後雙手枕頭躺下來,旁邊的男孩還在沉睡。

內景,樓梯,晨
車伕往樓下走,快到樓底時,突然聽見黑襯衣在對一個人說話。
黑襯衣:就待在這兒,他一會兒就回來。
車伕嚇了一跳,趕緊藏在扶梯旁。黑襯衣從一層一個房間裡出來,和白襯衣出了門。車伕來到樓下,看看遠去的兩個人,來到那間屋門外,裡面亮著燈,車伕悄悄推開門。

內景,一樓房間,晨
車伕剛進門,就聽見屋裡傳來一位男子的聲音。
男子(畫外音):進來。
車伕走進去,看見一名中年男子正在擦槍。
男子:坐下吧。
男子專心擦著槍,沒看車伕。
男子:我是臨時在這兒待一會兒,沒人會知道你來過的。
男子擦好槍的零件,很熟練地裝著槍。
男子:這槍跟我很久了,現在我得把它賣了。
男子裝好最後一個零件。
男子:你知道這是什麼槍嗎?
車伕沒回答。男子裝上彈夾,拿著槍描了一下。
男子:是AK-47。它可是一位出色的歌唱家。
男子站起來,向陽台方向走了幾步,端起槍向外瞄準。
男子:你聽過它唱歌嗎?
車伕:沒有。
車伕的視線———
車伕看見男子的槍正瞄著外面的街道。天已完全亮了,街道上又成了人和車的海洋。
男子(畫外音):注意聽著。
畫面突然變黑———
男子(畫外音):這是它的基本旋律。
一陣AK-47衝鋒鎗的連發射擊聲傳來。

外景,飛機酒吧,夜
輕柔的鋼琴聲傳來。這是車伕和詩人所住兩樓之間的一個空地,現在變成一個露天酒吧,白天那架直升機被藍色的燈光修飾成露天酒吧一個主要裝飾。周圍掛著一些紅燈籠,草地上放了一些桌子和椅子,桌子上鋪著白桌布。男男女女的人們在靜靜地聽歌。
詩人和車伕的姐姐也在聽歌,姐姐依偎在詩人的肩上,面露幸福。詩人這時更像一個詩人,面帶一個詩人才有的憂鬱神色。
一位穿著時髦的年輕女歌手手持話筒在舞台上唱著一首溫柔的流行歌曲———
小妹妹,河內
在那古老的街頭
我剩下的只有你
蘭花的香氣
我剩下的只有你
愛思的香氣
細雨在蒼涼的街頭發出低吟
等待一位散發柔肩的女子
來酒吧的大多為年輕人,穿著入時。
妓女B和一位穿西裝的青年男子坐在一張桌旁,兩人一直在眉目相對———
我剩下的只有你
冬樹蕭瑟
我剩下的只有你
舊街冰涼
一抹冬夜殘月
寓所蕩漾著鋼琴的回音
深宵時分
傳來悠揚的鐘聲
白襯衣也伏在二樓的陽台邊端著杯酒聽歌,但他似乎並不投入,他抬頭看著靜寧的夜空。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車伕在黑暗裡靜靜地注視著下面的酒吧———
我剩下的只有你
歲月的繽紛
夜色將臨
你的秀髮迎風飄盈
瞬息之間
詩人惘然地在街上徘徊
突然明白迷了路
我剩下的只有你
舊街滿佈青苔
每個發出吱吱嘎嘎聲的舊屋頂
在我混亂的記憶中
微音飄過西湖的細浪
薄霧驀然降下時
我苦思無計
歌手唱得很投入,表情憂鬱而傷感。
妓女B喝了一口飲料,笑著看看那位男子,起身拿起包。男子立刻笑著站起來,喝了口飲料,向外走去。妓女B與男子保持著一點距離跟隨著往外走,走到詩人後面時,用手摸了摸詩人的肩膀。詩人和姐姐像不認識她一樣,繼續專注聽歌。
詩人輕輕撫弄著姐姐的頭髮———
我剩下的只有你
冬樹頓失怙恃
……

內景,樓梯,日
天亮了,詩人背著已睡著的姐姐上樓。

內景,詩人住處,日
姐姐和兩個妓女在興奮地玩鬧。她們每人手裡都拿著塑料水槍相互射擊,或者乾脆拿舀水的用具往對方身上潑,大聲尖叫著。每個人身上都濕淋淋的。
妓女A拿起一個花瓶。
妓女A:再不停我就把這個花瓶摔了。
她的話得到的只是一瓢迎面而來的水。妓女A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花瓶摔在了地上,花瓶碎了,大家更興奮,繼續往對方身上澆水。

內景,詩人住處,日
三個人已經換了乾淨的衣服躺在床上吃水果。她們吃得很香。
突然妓女B說話了。
妓女B:我好像懷孕了。
她繼續吃著,像在說別的什麼事,而姐姐和妓女A則愣住了。
妓女A:誰的?
兩個人都看著她。妓女A笑著搖搖頭。三個人都笑了。姐姐過去掀開妓女A的衣服,把耳朵貼在肚皮上興奮地聽著。妓女B過來推開姐姐,自己也把耳朵貼在妓女A肚皮上聽。三個人嘻笑著,快樂的聲音在房間裡迴蕩。
在床頭的桌子上,放著詩人母親給姐姐看的那張詩人童年時的相片兒。

內景,詩人住處,夜
詩人和車伕的姐姐趴在床上,床頭桌子上放著一個檳榔棕櫚花,詩人正用刮鬍刀片小心地剖著花苞。
姐姐:是檳榔棕櫚花嗎?
詩人沒回答。專心做事。
姐姐趴在詩人的背上。
姐姐:裡面有什麼?
詩人:我不知道。
姐姐:你一直都在找它?
姐姐吻了一下詩人。詩人抽了一口煙,開始剝花苞。兩個人屏住呼吸。花苞打開,里是白包的條狀物,像一根根白色的粗粉絲,成流線型地排列著。
兩人為這美麗的圖案驚呆了。突然,詩人的鼻血滴到了白色物上,詩人趕緊仰頭用手捂著鼻孔,下床來到陽台上,仰躺在椅子上,姐姐跟過去,用手撫摸著詩人的面部,看了一下鼻孔,回到屋裡。
姐姐在屋裡找到一個臉盆,接了一些水端到詩人跟前。詩人正用一塊白手絹捂著自己的鼻子,姐姐拿過手絹,在盆里打濕,幫詩人擦血。
姐姐:你帶我到鄉下去玩吧?

內景,屠宰車間,夜
屠宰車間裡到處掛著被切成兩塊的豬肉,到處充斥著豬的叫聲,到處是豬血。
高速攝影———
一把刀在一頭吊起來的豬脖上用力一划,一股血從豬脖子處噴出來,讓人想起盧爾比殺人的情景。
疊化———
在一個很大的屠宰台上,放著四扇豬肉,白襯衣和黑襯衣都穿著白大褂,看著一個穿白大褂的屠夫忙碌著,車伕也站在台前看,詩人在一邊面對牆抽菸。
詩人轉過身,走到台前。屠夫把一塊豬肉掏了一個洞,把桌上放著的幾包海洛因塞進去,然後用線把豬肉縫好。
屠夫把四塊豬肉用推車往外推,四個人跟在後面走。

外景,街道,夜
夜很深了,街上仍然亮著燈,不時有行人和摩托車穿過。車伕騎著三輪車,車上的豬肉用塑料布蓋著,車伕小心地看著周圍。
拐過一個彎兒,車伕看見有兩個摩托警站在路邊,車伕慢慢繼續往前騎。街上的摩托車好像突然多起來,警察看著一輛輛飛快而過的摩托車,然後向車伕來的方向走來,對車伕招招手,示意他把車停在路邊檢查。
車伕把車停在警察身邊。
警察:裝的什麼啊?
車伕:是豬肉。
警察:打開看看、
車伕掀開蓋著的塑料布。
警察:從哪兒運來的?
車伕:是從43號屠宰場。
警察從包里掏出一把彈簧刀,打開。
警察:你聽著,我現在要剖開豬皮看看,如果沒發現違法的東西,我就放你走。
警察開始用刀捅豬肉,車伕緊張地看著。突然街上傳來喧鬧聲,警察看了一下,慌忙跑到街中央,企圖攔住奔跑的人。這是兩伙人準備鬥毆,每個人手上都拿著傢伙,有步行的,有騎摩托車的。
街上一時大亂,兩個警察顯然控制不了局面。
車伕趕緊趁亂蓋好塑料布,準備騎車走。這時,一個正奔跑的小伙子突然被迎面而來的一輛摩托車撞翻,跌在車伕的身上,然後又掉到三輪車上,死了。
車伕嚇了一大跳,驚恐地看著這瞬間發生的一切。
死者渾身是血的攤在三輪身上,就像一扇豬肉。

內景,廢屋,夜
車伕從噩夢中醒來,大叫一聲「爸爸」,驚恐地望著天花板。車伕用手摸了摸滿是汗水的臉,表情痛苦。
車伕開始解腰上的繃帶,他的前胸和後腰都是傷。
詩人的畫外音起———
爸爸
你犧牲自己
是為了救我
今天早晨
我感到分外寧靜
彷彿活在你的體內
彷彿活在你的輪廓
步伐和舉止之中
車伕撕下貼在傷口上的沙布,抹了抹身上的汗水,從床頭上取下晾著的白汗衫,擦擦臉上的汗水,放下,看著自己的手指。
那嶙峋的指頭
那粗糙的雙手
是你的還是我的呢
我的臂彎感受到你肌肉的關節
你的皮膚被灼得粗糙了
經年抵抗酷熱嚴寒
你把血脈喚作人生的路途
現在我恍然大悟了

內景,廢屋,日
車伕坐在桌邊,看著一張10元的美鈔。
天已經亮了,他把美鈔在手裡揉捏著,沉思起來。
車伕拿過桌上的早餐,用勺舀了幾下,又放下了,起身來到陽台,看著外面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樓下,一個杵著雙拐的殘疾人艱難地走到街邊一群坐著的人面前,停下,有人遞給他一張角票。
車伕回到屋裡搬開靠牆的一個傢俱,從下面拿出一沓錢,數了幾下。這些錢都很舊,車伕用一張紙把錢包上,塞進褲腰裡。

外景,菜市場,日
車伕穿過一個菜市場。

外景,胡同,日
車伕走進通往老闆娘家的一條胡同。剛要拐彎兒,發現搶他三輪車的那個大鬍子正站在那兒點菸。車伕趕緊溜進那人身後的一個小棚裡。大鬍子點上煙,並沒有走的意思。車伕從棚子裡找到一根木棒,悄悄向大鬍子走去,突然猛地揮棒向大鬍子的臉上一擊。大鬍子慘叫一聲摀住了眼睛,車伕又躲進小棚裡。有兩個人聽見叫聲跑出來,看看大鬍子,向胡同兩邊追去。
車伕躲在棚子裡,看著手中的木棒。
木棒上有一顆釘子,釘子上掛著大鬍子血淋淋的眼珠。

內景,老闆娘家客廳,日
和以前一樣,老闆娘坐著,車伕蹲在地上。
車伕:老闆娘,我想求你幫一個忙。我一向都是很聽你的話的。可是我很害怕。
另一間屋子裡,老闆娘的傻兒子正坐在地上把一個油漆桶裡的黃色油漆往自己只穿著一條內褲的身上抹。
車伕:這是你以前給我的錢。如果還是不夠的話,請讓我再去騎三輪車吧,我會慢慢還你的。
老闆娘的兒子抹完後,一臉興奮地爬到母親面前看著母親。老闆娘看著渾身抹著粘乎乎油漆的兒子,吃了一驚,衝著另一間屋開始責罵負責照看兒子的老頭。
老闆娘:老頭兒———
老闆娘邊喊邊起身拿起一個竹棍,衝到那間屋裡開始打老頭。
老闆娘:我說過,叫你別讓他碰油漆!
老頭兒叫著。
老闆娘:你都忘了,你這個王八蛋!

內景,廢屋,夜
詩人點燃一枝煙,在房間裡踱步。白襯衣手拿一枝槍正給站在屋子中間的車伕講解用法。
白襯衣:這是一支自動手槍。這兒是保險。這樣是打開,這樣是關上。
白襯衣拉了一下槍栓。
白襯衣:這樣是子彈上膛,你就可以開槍了。從後面射呢,就像這樣。
白襯衣閃到一邊,把槍對準蹲在地上的黑襯衣後腦勺,勾動扳機,手槍空響了一下,黑襯衣假裝向前栽倒,白襯衣又上前對著後腦勺補了一槍。
白襯衣看了一眼車伕,用手抓起黑襯衣。黑襯衣邊扮演邊吃著一個蘋果。
白襯衣:要是從旁邊開槍呢,就這樣。
白襯衣閃在一邊,把槍對準黑襯衣的太陽穴,勾動扳機,黑襯衣假裝側向倒下,白襯衣又上前一步,對準黑襯衣的太陽穴補了一槍,然後起身看著車伕。
白襯衣:一定要開兩槍,明白嗎?
白襯衣拿著手槍邊說邊在房間裡走動。
白襯衣:別把槍扔了,你手裡拿著槍,沒有人敢靠近你。然後你慢慢離開,到了外面你再跑,手上一定要拿著槍,一直跑到橋上……
白襯衣把彈夾裝進槍里,把槍扔給車伕,車伕下意識地接著。
白襯衣:再把槍扔到河裡,然後混進入群里跑掉,明白了嗎?
正在吃東西的黑襯衣低聲安慰了一句。
黑襯衣:別怕,比用刀強多了。
白襯衣把幾張美鈔扔到桌上,然後拿出一個小藥瓶放在桌上。
白襯衣:要是覺得緊張,你可以先吃藥。這裡有兩顆,你可以先吃一顆試試。吃了它,你就會變得什麼都不怕了。出發前你再吃第二顆。記住,每次只能吃一顆,不然會暈的,明白嗎?
詩人一直在抽菸聽他們說,見白襯衣交待完了,他開門走了出去,白襯衣和黑襯衣跟了出去。
車伕看著手中的手槍,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美鈔和藥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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