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與自由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認識到自身存在是個體意識到自由重要性的前提。
　　教育是個體認識到自身存在的途徑之一。

　　下面我將會提到「存在」這個詞，百度之後發現，這個詞在哲學家的討論中是非常具體和複雜的，我還達不到那種地步。我用這個詞，僅限於「個體充分感受到自身存在」的涵義。（這是我在讀過石中英老師的《教育哲學》，並看完《死亡詩社》之後想到的，非完全原創。）提到「自由」，僅限於康德所謂「擺脫了不成熟狀態」。
　　
　　有這樣一個模型。成人將自己的孩子圈養在一個溫室裡，避免孩子經歷自己曾經經歷過的風風雨雨，並自詡這是自己所處時代不能想像的，是自己父母不能給予自己的。現在自己有能力了，怎麼能讓自己的孩子再經歷那麼多「風雨」呢？——父母用自己所稱的「愛」構建了一個「圈養大棚」。
　　
　　片中，尼爾在入學前，生活在父母所佈置的秩序之中。父親為他規劃了光輝的人生——尼爾只需要在父親鋪就的軌道上前進就好。然而，尼爾並不是一列車皮，不是一條牲口。
　　多彩的生活終歸會展現，當他找到那個可以充分意識到自身存在的事物時，他也會不能自拔。（這樣的悲劇在《莫扎特傳》中體現得更為充分。）
　　請注意一個細節，尼爾在死前脫掉上衣，將戲劇中精靈的花冠戴在頭上，再到窗前打開窗戶。這個情節是何寓意呢？存在。尼爾赤膊，穿著單薄的褲子，站在打開的窗前，在冬日寒風中，他感到了自己的存在；通過演戲，通過頭上的一頂花冠，他感到了自己的存在。這是從前的生活無論如何給不了的。
　　繼而，我們可以理解，當陶德得知尼爾死後為什麼會有比較大的反應，因為他通過尼爾看到了自己。在生活中，陶德非常欣賞尼爾，尼爾也在不斷地刺激陶德，讓他加入社團的活動……當陶德逐漸意識到還有另一種「脫軌」的生活時，尼爾死了，可以說，陶德從尼爾身上看到了擺脫「不成熟狀態」的代價。
　　
　　我們可以理解：基廷老師為什麼熱愛詩歌，通過詩歌，他可以感受自身的存在；基廷老師為什麼要鼓勵學生創作詩歌，這可以使人感受到作為人的存在感；諾克斯為什麼深深地被克里斯吸引，這種狀態可以使他保有一種存在感……
　　
　　在一堂思政課上，老師說哲學對于思政來說非常重要，提到了「感覺」。
　　他叫起一名同學，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存在的呢？」答道：「我可以感覺到：看到、聽到、甚至觸碰到。」問道：「新技術的發展已經可以在你的大腦皮層直接刺激產生這些感覺了。你怎麼知道我真實存在的？」
　　又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你腦海中想像出來？」一位同學答道：「因為你講的東西是我原先不知道的。」問：「你上節課提到『三個我』，我可能不是你的『本我』、『自我』，不過，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你的『超我』在這裡講課呢？」
　　又問道：「你怎麼知道自己並不是在夢中？我們的教室，周邊……」，接著說：「大家看過《全面啟動》，電影裡，做夢的人自殺就會回到現實當中。有時間看看《異次元駭客》，大概也是同樣的意思。問題是，我們如何知道自己現在就是在夢中呢？有人說，自殺了不就知道了。問題是，如果自殺後你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骯髒的黑屋子裡，那又怎麼辦呢？醒來要是好的那也就算了，要使很糟怎麼辦呢？再繼續自殺下去嗎？」
　　之後，老師列出三部電影：《全面啟動》、《駭客帝國》和《異次元駭客》，並提到一個概念：「缸中之腦」，一個科學家給你打完麻藥，你在完全昏迷的情況下被他把腦袋割下來，把你的大腦放在一個充滿培養液的「缸里」，接上電極，想給你個什麼刺激，就輸入一個程序……你是如何確定自己不是一個「缸中之腦」的？
　　當時的結論就是，兩千多年的哲學思考回答不了「感覺是否真實存在」的問題。
　　
　　「感覺」的解答，就在於「存在感」。基於我目前的認識，根本性的解答「感覺」是很難的，不過，淺一層，即使我們生活在「缸中」，那麼，就這樣就好了，我們只需要在「缸中」的世界中生活的充分即好。假使我們真的生活在「缸中」，那我們也沒有必要刨根問底吧。
　　
　　我們通過這樣一點認識，同樣可以解答人們為什麼會依賴於信仰（這裡的「信仰」不僅包含宗教，還包括自身創造的一套體系，當然，我們可以用「非科學的」這個詞涵蓋），——通過信仰，可以使自身獲得一種存在感。
　　人最害怕的就是「無聊」。如果有人說，死亡更可怕，那麼，可以這樣回答：「死亡」只能經歷一次，就是一個點，過去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有人會說，恐怖電影算不算可怕呢？可以這樣回答：那是一個短時間的刺激，之後會保有更長久更深的無聊狀態。
　　可以說，信仰是人們擺脫「無聊」狀態的「良藥」，也可以說是「麻藥」（「鴉片」）。
　　
　　片中，基廷老師通過詩歌的「橋樑」擺脫了「不成熟狀態」，條條大路通羅馬，我之前提到過，在《放牛班的春天》里，老師是通過歌聲；在《舞動天地》里，老師是通過舞蹈……
　　——能夠使個體充分認識到自身存在，並願意為之努力的教育，是有價值的教育的標準之一。


原文寫於2013年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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