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和前妻的一場微妙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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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屆金球獎最佳劇本《她》是導演斯派克·瓊斯第一部自編自導的影片。作為導演，現年44歲的斯派克名下不乏佳作，《野獸家園》，《改編劇本》以及《成為約翰·馬爾科維奇》都是好萊塢的文藝片典範，合作過的大牌演員如梅麗爾·斯特里普、尼古拉斯凱奇等不勝枚數，金牌編劇查理·考夫曼更是他的知交好友——還有，他的前妻，是索菲亞·科波拉。
這一段維持了4年，結束於10年前的婚姻並無新談資——即使在當時，這對好萊塢才氣逼人的金童玉女的婚姻也結束在一片平和的氣氛中，沒有出現任何狗血劇情。不過就在他們離婚的那一年，也就是2003年，索菲亞·科波拉推出了她自編自導的影片《迷失東京》，並一舉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片中用寥寥數筆刻畫了一個不怎麼惹人喜歡的年輕丈夫形象，當時就有人指出，該人物原型來自導演的前夫斯派克·瓊斯。當然，兩位當事人均出面予以否認。

在《迷失東京》里，索菲亞·科波拉找來斯嘉麗·詹森為自己代言。女主人公聰明細膩，多愁善感，有些拍照寫字的小興趣，卻又總看不上自己的作品；攝影師丈夫去日本拍片，她隨夫出行，獨自在陌生的城市消磨時光，經歷著「二十歲中期危機（mid twenties crisis ）」。她的丈夫不是該片的主要人物，形象定位卻非常清晰－－他拍MV（斯派克·瓊斯也是非常著名的MV導演），才華橫溢；他熱愛工作，口中滔滔不絕的總是工作；他愛交際，女演員都很喜歡他；他把「我愛你」掛在嘴上，卻總不在妻子身邊……夫妻倆從未有過正面衝突，卻有距離。唯一一次小口角是有一幕，斯嘉麗揶揄了一位與丈夫交好的女演員，丈夫不滿地說：「你為什麼總要指出別人愚蠢的地方？」留下百口莫辯的斯嘉麗·詹森，獨自寂寞。

十年後，斯派克·瓊斯寫出了一部《她》。百口莫辯的，成了男人。影片中，男人主人公（傑昆·鳳凰城飾演）步入四十，失婚。影片一開始就著力刻畫他的孤獨寂寞，以及對前妻（魯妮·瑪拉飾演）的思念。從男主人的住所、工作環境看來，他經濟穩定，談話間也未有事業瓶頸、中年危機的困擾，而他的新歡，人工智慧系統的化身（斯嘉麗·詹森飾演——沒錯，又是她）也一再稱讚他的溫柔浪漫。他的婚姻在哪兒出了問題？這個大問號一直會留到影片中段，扮演前妻的魯妮·瑪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正面出場（其他都是在男主人公回憶的片段里）。
那一場是兩人終於見面，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氣氛融洽。當男主人公介紹現任女友時說：「她是那種對生活充滿了熱情的人……，」前妻立即冷笑，男主人公急忙戰戰兢兢地解釋說：「我是說……我知道，是我自己那時候狀態不好，」前妻冷冰冰地說：「是我該謝謝你，總想讓我成為那種無憂無慮的典型洛杉磯好太太。」而當聽到前夫的現任女友是人工智慧系統時，她近乎憤怒地說：「你一直想要一個不會挑戰你，不用讓你有任何實質性煩惱的妻子，你終於找到了，恭喜你！」男人百口莫辯。

這樣的「指控」也許並未真實發生在這對導演夫妻的舊時婚姻中，卻一定是很多人在婚姻中遇到過的問題。與其模稜兩可地把夫妻間日益漸行漸遠歸結於「激情不再」，導演斯派克·瓊斯讓男主人公說了這麼一段話：「我們一起成長，看彼此寫的東西，影響至深……一起成長，一起改變——這也正是最難的部份：成長，但要避免走向不同的方向；改變，但要試著不讓對方害怕。」一開始，人們都以找到一個能夠「懂得」自己的伴侶為幸，但漸漸地，當發現這個「伴侶」在理解自己的同時，也有著完全獨立於自己的人格和思想，我們便會失去安全感，會發生衝突，會害怕敞開心扉，最終在失望中漸行漸遠。片中斯嘉麗·詹森用聲音扮演的智能系統正是起到這麼一個關鍵作用，令男主人公清楚認識到自己對待親密關係、對待伴侶，需要的是什麼，懼怕的又是什麼。

如今，索菲亞·科波拉已是兩個孩子的媽，最近的影片關注青少年成長和社會問題；斯派克·瓊斯則推出了這部自編自導的影片，孜孜不倦地探討著宏大的人類情感命題。他用《她》反省，但並沒有給出解決問題的答案——也許根本沒有答案。只有真誠地面對問題，不斷學習、不斷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