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智商，不要節操

如果你愛看美國動作片，一定對庫特·拉塞爾這名字很熟悉。這位老牌肌肉男主演過《怪形》、《紐約大逃亡》、《星際之門》、《最高危機》等知名猛片，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紅極一時。他在新世紀星途漸趨黯淡，假如不算前兩年那部當配角的《回陣》，那麼自從2007年的《刑房》之後，拉塞爾已經將近七年沒有主演過新片了。他去了哪兒呢？《偷竊的藝術》告訴我們，原來在波蘭監獄裡被關了七年。出獄後的拉塞爾年過六旬，手腳乏力，在本片穿著浴袍內褲被人一路拖進浴室，或在賓館裡被揍趴下，甭提多丟人了——和史泰龍《金蟬脫殼》、成龍《警察故事2013》一樣，身手退化，只能走高智商路線了，那兩位一個越獄，一個破案，老拉塞爾則打起了偷盜的主意。

一代硬漢怎麼會淪落為階下囚，一切都要從當年說起。話說彼時的拉塞爾率領一個默契無間的偷盜團隊，四處得手風頭無兩，然而智者亦有所失，先是有強迫症的偽造家執意把作品弄得完美，留下油漆破綻，然後有多動症的參謀——還是主角的半個兄弟——腦子抽筋到拿警鈴當玩具，被警察逮捕，之後又很不仗義地把他招供了出來，害他在波蘭蹲了七年大獄。只要一瞥那裡的生存環境，便不難理解他的度日如年，以及復仇的決心。終於，醞釀了七年的復仇大計得以開展，一切都被隱藏在昂貴的藝術品偷盜大案的幌子下。除了黑吃黑，一心捕獲主角的國際刑警也要來湊熱鬧。

兄弟倆在片中有一場爭執，拉塞爾強調了竊賊的準則：不偷好人和窮人，不昧著良心，不出賣家人等等。他還補充這是「騙子們自認比暴徒和黑幫高尚之處」，話雖說得聊以自慰，但這正是我們喜愛螢幕神偷和騙術高手、心甘情願移情於罪犯的原因，簡單來說，就是盜亦有道。而他弟弟當街偷小姑娘的錢包，還沾沾自喜，僅此一項就足以被劃入惡棍行列。影片一再驗明，幹這一行，最重要的是信任，勝過一切偷騙技巧。也算為偷盜類型片新增警句。

一般來說，這類懸疑片不能劇透，但本片劇透沒啥問題，因為大家一早就看出誰將是那個倒霉蛋，剩下的就是不斷營造戲劇反諷，看他怎麼自作聰明，被主角戲弄，並分享主角懲惡揚善、大仇得報的快感。後半段的套路類似阿根廷經典偷盜片《九個皇后》，包袱的關鍵在於藏的不是作案手法而是犧牲品身份，藏得不如後者隱秘，但原則是一樣的，誰損失了錢，誰就是被算計的目標，在這裡，只能是那個唯一有道德缺陷的人。

故事中間穿插了一段1911年「蒙娜麗莎盜竊案」，用了黑白畫面和默片風格，印象里，騙術片特別喜歡用這一招，《飛天大盜》、《大魔術師》等。那姜太公釣魚的誘騙手法，會令人聯想到《全面啟動》的意念植入，其實乃經典街頭伎倆。騙術專著《大騙局》里講到，最早在美國大都市裡設立big store的，用賭馬、股票的故事引人上鉤，等目標心動打起小算盤，便會主動上鉤，是個歷史悠久的古老法門。本片裡講故事的偽造專家，擔任的是老牌騙徒里roper的角色，看來如今偷盜行業鼎盛，技術門檻也高了許多，必須身兼多職，手藝好，口活也得好，別想歪。

《偷竊的藝術》是部喜劇片，最大看點並不在騙術詭計，反而是種種插科打諢。國際刑警和老頭線人的組合最引人捧腹，此刑警嘴上戰鬥力最弱，一個小毛賊就能噎死他：-「我像個小丑嗎」，-「小丑好歹搞笑呢，你就是個瘋子而已」。傑伊·巴魯切爾的碎嘴也不饒人，對著刑警「你在搭訕我嗎」，過境一場的表演喜感十足，這小哥真是一輩子演呆萌宅男的料。本片與《十一羅漢》等雅賊的最大區別，就是它不太拿格調、節操之類當回事，重口味笑話不斷，「你倆用拳頭互插完了嗎」，「妓女還是老婆」的包袱，還有那被用作特洛伊木馬的下半身藝術品——「高達四尺，瞪著你」——天哪，導演拍完這片和老婆親熱時不會後遺症嗎。（文/方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