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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箭穿心--Feng shui

万箭穿心/风水/FengShui

7.7 / 676人    120分鐘

導演: 王競
編劇: 吳楠
演員: 顏丙燕 陳剛 焦剛 李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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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惡

2014-03-17 05:33:09

失聲的實質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去年考研複試前的影評練筆。

                           淺析《萬箭穿心》中的女性角色

    在女性權利訴求全球化的今天,曾經三從四德,一度遵循「男主外,女主內」的亞洲女性,其螢幕形象也愈發高大、有力。不同於《羅拉快跑》中拯救愛人的女英雄,亞洲女性如《告白》中的女教師,以自己的方式去復仇,或《密陽》中的母親去探尋生與死、罪與罰的奧義。從許多影視作品中可以窺見女性角色的能量已足夠充沛,她們的慾望得以自我實現,失去亦不沉湎其中。
    《萬箭穿心》則代表了一部份中國女性的形象。
    本片一開場,是一段類似《廣島之戀》的肌膚之親,色調是冷的,以藍色為主。我認為這種色調是女性情慾的象徵,不同於驕陽似火的男性,女性的慾望是柔情似水的。這時女主角寶莉提出了自己的需求,而男主角馬學武則像以一個女性身份婉言拒絕了自己的妻子。
    相似的情況也發生在之後的一場情愛片段里,馬學武關了燈,寶莉提出要開著燈。就螢幕帶給我們的常識來說,這一舉動也是男女角色的一種性別互換。
    在開片15分鐘內,寶莉風風火火,以「老子」自居,搬家工人坦言馬學武是被自己的老婆「罩」一輩子。一個新時代的,擁有男性強勢的女性角色被塑造出來,她坐車在前,丈夫帶著兒子騎車在後。
    丈夫死後,寶莉沒有一滴淚,與奶奶和小寶不同,她身著淺色上衣,淡定的承受了一切。
    小景提到「萬箭穿心」的說法後,她說她要「萬丈光芒」。
    影片中塑造的女性角色是多元的,其中幾個次要角色分別是小景、何嫂、奶奶、周芬。
    首先要提到周芬。
    寶莉捉姦的兩場戲中,馬學武在與周芬約會前曾給寶莉打電話,這時馬學武用到的電話是黑色的,而寶莉的電話是白色的,這裡的黑白兩色象徵著夫妻二人的裂痕。
    此後的一場戲,寶莉身著豹紋短袖,吃罷熱乾麵,像一頭焦躁的母豹子一樣跟蹤自己的丈夫。本片較多的使用了手持拍攝,此時的抖動愈發明顯,框中框內的寶莉顯得極其惶恐不安。而她終於看到的周芬則是一襲粉色長裙,既婆娑又曼妙。此時周芬穿著一雙極不搭配的黑鞋,寶莉穿著一雙白鞋。二人的對比非常明顯。
    周芬似是曼妙,卻做出黑暗的事,寶莉似是強勢,亦有內心的純淨。而事實是,馬學武似乎更青睞這一抹黑。
    其次是奶奶。
    寶莉在捉姦一場戲中,在牆角痛哭,這時鏡頭在「全景——近景——全景——近景」切了幾個來回,我們看到寶莉的鎖骨上有一層冷汗,她坐在沒有人的牆角,未乾的地上,營造出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感。
    然而在她決定去桃源旅館問個清楚的時候,已然收拾好了自己的儀容,露出了微笑,還與嗑瓜子的老闆娘攀談起電視劇的情節,談論的內容大概是新月是一個第三者,第三者是不好的。其中提到的電視劇似乎是《新月格格》,既體現了年份,又映射了寶莉和馬學武的現狀。從這裡的道具選擇和台詞設計上足以體現主創人員對細節的斟酌。
    奶奶離家出走的一場戲中,馬學武出門尋找,這時鏡頭隨著馬學武的動勢方向右搖,又慢慢左搖,我們看到奶奶坐在臺階上默默哭泣。
    之後小寶出門看到了奶奶,喊了一聲「奶奶」,奶奶便擦乾眼淚,抱起了孫子。
    儘管寶莉和奶奶之間有隔閡,有對立點,但兩個人都不願被動的展示自己的脆弱。
    再次是何嫂。
    何嫂這一角色,體現了女性關愛女性的狀況,寶莉把挑扁擔的活儘量分給她做,好讓她多賺些錢。在何嫂的兒子出事後,寶莉還借給她一千塊錢。
    同時寶莉本身也越來越趨近這一角色,她不僅和她做了同樣的工作,而且片尾還意欲搬到何嫂居住的一爿陋房中。
    最後是小景。
    小景不像寶莉那麼在意她的男人是否偷腥,只要給她錢即可。她吸菸,用墨鏡遮掩自己的傷痕,魯莽的開車,煞有介事的勸導自己的髮小閨蜜。雖然小景和寶莉是同樣堅強的「悍婦」,但實際上她也與寶莉形成了鮮明對比。
    在十年後的一場戲中,寶莉身著土黃色上衣,紫色袖套,膚色暗黑,而小景依然面容姣好,綴以耳環,氣定神閒的倚靠在豪華沙發上。這裡從場景、道具的安排,以及服裝、化妝的對比可以看出時下的一種意識形態,已婚女人應當懂得退一步海闊天空。小景一直以黑色上衣的形象出現,這種黑色是一種自我隱蔽,也像徵著寶莉做不到的妥協。
    此外,應當提到片中的男性形象。
    馬學武和邢主任、周芬在大排檔吃麻辣小龍蝦的一場戲,是以一個街頭歌手在唱「我要越過高山」引入的,這裡的有源音樂象徵著馬學武要突破寶莉的強勢。
    音樂的使用同樣出現在寶莉捉姦的一場戲中,此時的無源音樂是「東方紅,太陽升」,彰顯出寶莉紅旗不倒,彩旗亦不許飄的戲劇性需求。
    馬學武與周芬開房被抓後,再次找到周芬過早,此時馬學武的鏡頭左下角有一筒筷子,這一道具暗示著馬學武背離家庭後的勃起。
    然而馬學武與周芬在橋上相遇,提到馬學武生日的一場戲,背景中有一個紅條幅露出「安全」兩個字,這一道具非常有諷刺意味。這一場戲的結尾部份有一個俯視鏡頭遠景。這種監視或窺視的視點也像徵著兩人進一步關係不可能實現的實質。
    儘管全片都在彰顯女性的強勢和力量,她們還是有失措和脆弱的時刻。
    馬學武第一次和寶莉說離婚之後,從畫框的右側離開,留下左側的電扇吹動著寶莉的睡衣,右側主體的缺失使畫面的重心偏離,而電扇的風向隨著馬學武的方向而去,使受眾感受到強烈的失落感。
    小景和寶莉於茶館見面的一場戲中,二人在交代近況後,有一個鏡頭是茶館二樓的圍欄構成一個90°角,尖銳的直角直逼二人所在的位置,這一構圖使受眾體會到壓力和抑鬱。
    尾聲部份,寶莉和小寶在樓頂對話的一場戲,二人以站姿出現,身高的差異非常明顯,這時候本片的主題出現了,女性的強勢和果敢,最後都化為烏有,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的,世界從來都不屬於她們,她們高聲的話語充其量是一種形式,而實質依然是女性永恆的失聲。
    男性角色一句「我要和你離婚」可以引發她內心的海嘯,男性角色不負責的出軌可以讓她服從男權社會需要女性妥協的觀點,男性角色不負責的死亡可以讓她過一輩子的慘澹生活,同男性角色「談感情傷錢」,男性角色長大後更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承認,這生活真是萬箭穿心。
    她們是蜷縮在牆根里痛哭的寶莉,是坐在臺階上抹淚的奶奶,是站在角落裡等丈夫接回家的周芬,她們不過是小商品市場上空懸掛的襪子下被壓迫的女性,她們的彼此同情不過是杯水車薪,她們的對立爭鬥也不過是徒勞的掙扎。
    她們擁有的,只是遺書上的一片空白,無盡的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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