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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俏佳人--Milk Money

情迷V女郎/风月俏佳人/恋爱攻略

5.6 / 13,097人    110分鐘


演員: 艾德哈里斯 導演: 理查班傑明
演員: 梅蘭妮葛莉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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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沖

2014-03-19 00:34:20

愛情居住在嘴唇上



  喜歡《風月俏佳人》的原因,不僅僅因為理察•基爾的貴氣令我顛倒,還因為影片中明言暗喻的一個理論——「可以和任何人性交(朱麗葉•羅伯次在此片中飾演一個攔街女郎),但絕不親吻。除非有愛。」這種前衛言辭對於以婉約保守著稱的東方人而言,真可謂是驚人之語。然而在慌亂之後,相信也有人認為它犀利精妙,如同一刃狠匕,剜開表相,看到之後的真實。
  
  不論人類如何縱慾襤情,我們都不可否認一個事實:每一具肉體其實都有著或重或輕的潔癖。它們挑剔氣味,質感,色澤,體積。對於認同狀態之外的狀態總覺尷尬。嘴唇是所有臟器之最,它的敏銳與挑剔超出我們預料,如同花朵挑剔季節,魚兒挑剔水泊,船隻挑剔航線,對異類毫不苟同姑息。就這種意義而言,嘴唇算是最聽從靈魂的器官。
  
  也曾與多個看過此電影的友人交流:你可是這個理論的信徒?結局很令我吃驚,它的被認可程度高出我的意料。

  誠然,在勃勃的慾望之前,理智總是禮讓三先。就好比流氓與哲人狹路相逢,逞能的終歸是前者。
  
  有一個不算熟也不算陌生的網友,有一天和我談起他的私生活:「我無法拒絕異性,她們就好像不同的果實,總是不斷地吸引著我去採摘和品嚐。但是,在這個意志薄弱的世界裡,對這種人性的本能,我們卻找不出絲毫理由去批評它。」是啊,在這個與生俱來的隱蔽而強大的敵人面前,任何雄辯的聲音與縝密的思維都將失去立足之地。
  
  但總有一些東西令我們堅持著,愛,信仰,或者希望,它們扭繩為纜,維以東倒西歪的人生。好比胸口硃砂痣,好比床前明月光,它如同隔離病房中的嬰兒,美好,堅貞,無辜,無上的清潔與慈悲。

  回到電影。
  
  當朱麗葉•羅伯次在紐約街頭妖嬈站立的時候,她面容潦草,眼睛灰黯,對生命前景了無信心。生活於她,已經簡化成一場速度,她奔跑,奔跑,卻不知生命將終結在何處。道德與理想在慳苛的世俗和求生慾望的逼迫下,遁入逼仄的夾縫裡。
  
  她在骯髒的床單上與陌生的男子交歡,生殖器官成了商品,青春跟著嫖客的遠離而遠離。她的絕望象紐約街頭的灰塵一樣盤踞著她的白晝與夜晚。好在,她還有愛,雖然笈笈可危,雖然眼見著就要被生活濾盡。可她用一種可憐而絕決的方式來保全那塊象徵愛的地方——嘴唇。可以性交,但,絕不親吻。直到後來,她遇到理察,他的睿智與寬容將她感化,她內心裡卑微而頑固的抵禦開始開始解構,消除。她成了嬰兒,愛的嬰兒,怯懦而欣喜。她吻他,把她全部的依戀傾泄在那張柔膩的紅唇之上,深情地吻他。

  那一刻,我喃喃不止:原來愛情的巔峰,就在嘴唇——也只有這方至柔至美的厘寸之地,方可凝聚和停駐得下同等質感的愛情。

  幼時讀童話書,記得幾個至今難忘的片斷——王子俯身一吻,一個受魔咒所縛的城堡磔磔復甦,植物開始拔節,動物開始跳躍,城堡中沉睡千年的美人,撩手一拂,媚然坐了起來;另一個故事裡,女主角為毒蘋果所害,戀人不相信她的死亡。他深情地吻她,一如她生時。這時,水晶棺材中的艷屍忽然悠悠睜開眼睛,驚叫著:「啊,我怎麼在這裡?」……我幼小的心靈在閱讀的時候被親吻的魔力所震懾,以為凡俗臣子依靠嘴唇的拼接,亦能如神般帶來盛世春風,天地人和。這種簡單的心念直至年長後才得以糾正——顛覆生死的力量,其實,不是由單純的唇部肌膚交接、唾沫交匯所至,而是來自於那借唇舌傾吐的愛情。

  抽屜里珍藏著一管唇膏,橘子味,款式普通,是超市中到處可見的一種潤唇產品。然而,我卻視之如珍奇。那時,我與一個人在戀愛,有一天他要去遠地,臨行前坐在他車裡,相互看著,翻來覆去地叮嚀,要保重,要好,要為彼此照顧好自己。他打開車內的一個小屜子,取出一管唇膏,在唇上抹了兩捺,攬過我,吻我的唇,低低吟著:記得我的味道!走後,他留下那管唇膏。我在每個思念的時候取出它,抹上一點,濕膩的感覺讓我輕易產生錯覺:那覆在上面的就是他的吻。

  曾經,有一個友人愛上一個女孩,他們分居兩地,只靠書信和電話維繫相思。三年以後,他們終成眷屬。在婚禮上回憶戀愛經歷時,他說,他之所以等待這麼多年而守身如玉,只是因為一個小細節——戀人每次都會在寄來的信箋上映上紅紅的吻痕。每次打開信,看到那些紅通通的印子,他就感到她就在他眼前,嘟著小嘴,等待著他的親愛。在場所有人都驚愣不已,我們都沒有想到,使得他在物慾橫流的城市中堅守著他們愛情的貞潔,竟然是這種微小的細節——不過,從來給予人類力量的,都不是大而廣的東西。

  一晃,我亦到了婚嫁年齡,身邊的人來來往往,生生不息。每一場似是而非的戀愛里,自然不乏真心者,也有假意人。對待這種遊戲,從來都無法用科學儀器來丈量和辨識,我只有一次又一次利用自己隱秘的尺度,來完成情感的純度與深度測試——這個男人,是否願意親吻我的唇?

  也許可以這麼說,人類所有的肢體接觸中,握手拘於形式,流於客套。政客表演式的社交,總是以點到即止的握手為禮。擁抱嫌粗糙,是一種做在表面的敷衍式的舉手投足。性交代價太大,它在友誼的蓋屍布上糾纏,器官交媾,一晌貪歡。唯有吻,至清至潔至濃至深,那是靈魂與靈魂在唇上的相遇,是剔除了雜質的柏拉圖式愛情在人間開放的最鼎盛最恆遠的花朵。

  拜倫有一句詩,「我的願望可說是個奇想,其實點子也不賴——希望女人都只有一張嬌紅的嘴,好讓我一直親吻,從南到北。」這句話令我一見傾心。愛情所需的居身面積其實十分狹小,一縷目光,一粒針尖,一瓣唇,便足以四兩撥千斤,就此發散升騰。神否定欲,卻肯定愛。對於愛情盲區內的苟合,神眨眨眼睛,不置可否。而光明的美好的甜蜜的,被他笑吟吟地,用手指輕輕一點,按在我們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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