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青春期物語——主觀手法的運用

    這是講述一個剛剛邁入第二個本命年，大都市邊緣青年的電影。劇中有很多代表當時流行的元素，鮮艷花哨的髮型服裝，大而笨重的電器、人頭攢動的小商品市場。在今年同樣24歲的我們看來，早已過時。可是再過24年，下一批誕生在2012年的孩子們又會以怎樣的目光看待我們？24歲，生命的第二個輪迴。人生開始向社會拓展，你必須擠進去，或者同化或者淘汰，由不得你不樂意。你要開始承擔社會家庭的責任，也要開始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你一個人，面對整個社會，也許能出類拔萃，但更多的是就此沉溺。殘酷的青春，迷茫的成長，社會的動盪，個人的渺小，這個主題從來沒有變過，有的只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而已。

    因此，這是一部圍繞著主角出發的電影，劇中運用了多種主觀的表現手法。鏡頭中呈現出來的世界，多半以主角為出發點，即便是客觀鏡頭，也以反映主角心理為主要目的。劇中少有構圖精美的遠景，而多用將畫面填塞得很滿的近景和特寫，這正是反映出了人物的狀態。故事發生的1988年是一切都在改革和變化著的時代，主角身處這個時代，雖然也順應潮流地泡泡吧，做做倒買倒賣的小生意，卻最終是游離在主流社會外的邊緣人物。他的視野和整個世界就如同攝影機鏡頭一般，圍繞著他的生活：瑣碎、簡單、擁擠、狹窄。這不是一部講述出獄後的少年如何把握住時代脈搏，成功奮鬥的勵志劇；而是一講述關於邊緣小人物在大環境中無奈沉浮的故事。主人公的世界在時代的洪流中閉塞單純，因此觀眾通過鏡頭看到的，也是同樣的畫面。

    本片中的特寫鏡頭一方面是模擬劇中人物的主觀視角，也就是劇中人物思想活動和精神狀態的呈現。例如主人公對性產生萌動的心理，就是通過其販賣商品時，注視著女顧客的嬌美面龐和性感曲線的鏡頭來表現的。另一方面是對主人公的特寫，即近距離向觀眾傳達主人公的情感。這是一種直接的交流，滲透力強，配合上畫外音，起到疊加的渲染效果。例如主人公第一次在咖啡廳聽到趙雅秋唱歌時，伴隨著悠揚的歌聲，一組有關回憶的鏡頭和主人公如今黯然的面孔疊化出現，充分烘託了其內心的孤寂和對往事的懷念。主角姜文禁得住特寫的考驗，雖然表情不多，但是卻在舉手投足眉眼之間，把主人公重哥們義氣，外表強大但內心脆弱的狀態表現得淋漓盡致。

    在環境的安排上，也不乏主觀的表現手法，主人公房間的佈景就應時應景地傳達著主人公的狀態，最明顯的就是其床頭物件的擺放。史泰龍、李小龍的電影海報表現了其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的簡單一面。歐美性感女星的海報和床頭的黃色小說則是對性愛的幻想，桌上雜亂擺放的飯菜、菸頭，表達了其獨自一人生活的冷清。在其與趙雅秋相識之後，其床頭多出了趙雅秋的照片，這也是其精神狀態上升，開始憧憬愛情的表現。而在趙雅秋發生變化之後，她的照片也被主人公的衣服覆蓋了，傳達了主人公對愛情的失望與落寞。

     在觀影以前，我並不了解在90年代初的中國大陸，有如此深刻描繪「殘酷青春」為主題的電影。日本導演岩井俊二喜歡用大量似似而非的象徵、隱喻以及意識流手法描繪花季少年的殘酷青春。那樣的表達主觀性很強，就如同劇中少年紛飛混亂的思緒一般，雖然極富感染力卻讓多數人無法解讀。而謝飛導演的這部影片，是關於描繪「後青春期」青年的作品。

個人認為這是一部更加貼近生活、觸動人心的寫實作品。如果結合時代背景的話，我國青少年的青春期，在一些意識形態和傳統觀念的壓迫下，本就比已開發國家來得要晚，卻要過早地去承擔社會以及家庭中的責任和義務。因此，即便已經24歲，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狀態卻依舊是壓抑迷惘的。在故作鎮定自以為是的表面下，還沒有來得及成長就滄桑了的心。導演在採用主觀創作手法的同時，也一定考慮到了這個普遍的心理狀態，因此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是隱藏在平實簡單生活化的鏡頭下，不安躁動與抑鬱困惑交雜，複雜而又單純的內心世界。它是主人公的深刻剖析，也是每個青年人的鏡像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