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識字
2014-04-03 23:11:22
我也欺負過小保姆
我小時就是保姆帶大的,接送上學,刷牙煮早餐,關電視機催睡覺……看電影的時候,像看見了自己人生最初十年的吉光片羽,而且是確鑿的圖像,實實在在不模糊地抓回來了,一樣感動驚喜。
我不像家樂頑皮,但對陌生的保姆有同一份幼童的惡意。與保姆的情分也遠不至於母子情深,但分別是一樣難以釋懷的不捨。
不過,幼稚園的時候我第一次喜歡上男孩子,有一回她每天如一日地、耐心溫馨安頓好我進被窩睡覺,關上門前的一瞬間,門外的光明就要泯滅在縫隙裡的一瞬間,我張口:
「我跟你說件事……我喜歡我們班一個人,他叫陳朝。」
"啊?他叫什麼?」
「陳朝。」
「噢,快點睡覺。」
門關上了,還有燈的光。那是我第一次把喜歡的人告訴別人。
現在,我一時不確定那個「她」是我家保姆還是我媽媽。仔細想,又或者我告訴的是她,而她洩漏了消息給我媽媽,於是我學會如果一件事我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就不要告訴第二個人知道。
如今我只沿用這個習慣,對起因不再耿耿於懷,乃至都淡了忘。
我媽也不像家樂媽粗糙不精緻,對保姆面和心善,但行舉裡外有同樣的高低待遇。
她也送過舊衣服給保姆,不過她從來不用煩惱有人能穿的比她漂亮。有給保姆她自己的房間,但沒床架子,十來厘米厚的床墊就當作床,打掃衛生和保姆放假的時候,床墊總是立起來靠牆上。她會把吃不了的剩菜打包給保姆,會督促她節省用水用電。
我媽請保姆二十年到現在,不經不覺也改變。從前她也總疑心保姆不幹活看電視,也叨念保姆買菜吃零頭,有時甚至不止是零頭。現在她說「既然請保姆進門,給她錢買菜買東西,就要讓她吃零頭。」在很多種情境下,她都有了一句常言道:「保姆也是人啊,······」
作為過程的旁觀者,我感受到這句話的塑成是很感人的,有種積流成河的生活質感。
小學的時候她(們)總是騎自行車到小學門口接我。我那時候很壞,一點不肯換位思考,完全被自己情緒蒙了心,我不喜歡哪個新來的保姆,約了她正門等,我就和同學從後門走,她去後門我就去正門,撒謊不眨眼,由她心急如焚煎熬兩個多小時孤伶伶忐忑騎回家來,我還自我感覺很解恨。我家在南方,要是她再淋著一場雨我簡直快樂的覺得天助我也。
現在想起來真難過。
我從小不喜歡布娃娃,因為我有一個從一歲開始玩的貓公仔,我和它寸步不離,到小學時它變成一隻爛薄襪。在那八九年里,所有人都用別的布娃娃想從我手上換走它,所有送我布娃娃的人都暗懷鬼胎,無一例外。所以我不喜歡一切布娃娃。
最後,我的爛貓正是被我最討厭的一個保姆弄不見的。說到這個,我眼淚還是想掉下來。也可能是因為這個我才覺得我最討厭她。
現在想起來就當是報應吧。我一點不相信因果報應。但我自己把它當作是報應,這是我家的賞罰處置。
在我們家最長時間的、也是我家第一個保姆、也是我感情最深的一個叫阿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