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滋病人的守望者

《達拉斯買傢俱樂部》，典型的邊緣人影片，愛滋病患者，同性戀，異裝癖，屬於我很喜歡的類型。據說在懸崖邊緣摸索的人，比如行為怪癖的藝術家、瘋狂的翼裝俠、psycho等，有種無限接近上帝的感覺，所以作為常人的我，只有借電影、小說來管中窺豹。在進入正題之前，我要先話癆一番這個中文片名。不知道是不是我語文水平太低，我居然愚蠢地把「買家」理解成為「買」是動詞，「家」是名詞，整個片名被我臆想成為一群精神空虛、渴望溫暖的浪人在達拉斯某個俱樂部花大把的金錢買一個虛構的溫馨之家；當「達拉斯 Buyers Club」出現在螢幕上，頓時我就被這個臆想雷翻了：Oh, Jesus Christ，原來「買家」是一個名詞啊，買家、賣家、買方、賣方。。。我終於醍醐灌頂了。

回到片子本身，男主和男配的演技真是無可挑剔，尤其男配Jared Leto，簡直有如《蝙蝠俠》中小丑一角的扮演者希斯萊傑附體，太出彩了。雷蒙內心本是一個女人，卻偏偏生了一幅男性的軀體，於是只能靠妖艷的彩妝、性感的衣服把自己裝扮成異裝美女；他是一個同性戀兼愛滋病患者，但80年代的美國，大部份人都對同性戀都敬而遠之，連同患有愛滋病的男主也是「恐同」一族，這種背景下，雷蒙敏感絕望又無法自拔；Leto把這樣一個雷蒙演活了，如果不是他那粗大的骨架和關節，我簡直就要相信他是一個如假包換的柔弱女人，拿到奧斯卡最佳男配角這個獎真是名副其實。然而，這片子最精彩的，還不是狂飆演技的兩個男人，而是它反映的社會意義和人生價值。

AZT是當時FDA批准的唯一用來治療愛滋病的合法藥物，但是這種藥物的毒性遠遠超過它帶來的療效，它會殺死一切接觸過的細胞，患者服用AZT等於加速自殺，而且費用昂貴。羅恩發現自己患上愛滋病後，在一家用AZT做後期臨床試驗治療患者的醫院遇到了雷蒙，兩人都是被醫生宣判愛滋病晚期的患者，羅恩的生命只剩下30天。後來在墨西哥，羅恩遇到一個被吊銷執照的醫生，談起愛滋病的治療，醫生給他推薦了自己發明的替代療法，用維生素、T肽之類的緩解癥狀，雖然不能將病毒殺死，但是可以有效地延長愛滋病人的生命。羅恩從自身病情的好轉發現了這套治療方法的商機，於是和雷蒙一起成立了達斯拉買傢俱樂部，每個患者每月只用支付400美元就可以獲得替代療法的藥物。生意比預想的還要好，俱樂部門口開始排起了長隊。最開始是主張AZT療法、給他宣判30天生命的醫生來找他的麻煩，後來是製藥商、警察、FDA官員，認為羅恩的治療藥物未獲得FDA批准，於是俱樂部被一次次地查封沒收。透過一直幫助羅恩的女醫生，我們看到了AZT背後的龐大利益集團，藥商、FDA和醫院層層交疊，就連最後羅恩將FDA告上法庭，法官即使同情羅恩的遭遇，但是也礙於制度缺陷，無能為力。法官的一番陳述很耐人尋味：
憲法，尤其是第九修正案，確有主張你有權選擇自己的醫療救治，但該醫療救治被解釋為需要得到FDA的批准。關於FDA，本法庭深感困擾其採用恐嚇手段，而且直接干擾連病人自身都認為無害的藥物流通。藥管局的成立是為了保護人民，而不是阻止他們獲得救助。有時候我們的法律制定得不合情理，如果一個人被確認已經病入膏肓，他們應該有權使用他們認為有幫助的方法。但法律不是這樣。伍德魯夫先生，我對你的處境非常同情，但我們 目前缺少一個合法當局的介入。我很抱歉，本案駁回，不予受理。
影片最後，羅恩活了7年，並且通過愛滋病病人的集會遊行等社會運動，促使FDA加快了對相關藥物的審批，以及減低AZT的劑量，挽救了數百萬人的生命。我聯想到《民主的細節》一書中所說「美國政治的偉大之處並不在於它的歷史多麼清白無辜，而在於作為一個制衡機器，它具有相當的自我糾錯能力，從而能夠實現點滴改良，而不是陷入暴政的無窮迴圈。一個社會有問題不可怕，可怕的是缺乏一個政治體系去消化問題、改進位度，而制度的糾錯能力又決不僅僅來自於某個部門或者領導的「良知」，而來自於「分權」的智慧：不同權力部門的「分家」，從而使弱勢群體多幾個安全閥。」是的，作為中國老百姓，我們也渴望在毒膠囊、皮革奶、三聚氰胺等等藥品食品安全問題之後，我們的體制、我們的FDA也從中吸取教訓，不斷糾錯，完善監督體系。當然作為一個電影愛好者，我也希望看到中國導演拍的反映我們社會問題的《達拉斯買傢俱樂部》，那一天不會很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