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長的告白

  請給我一個機會，向你正式地表白。但一切又該從何說起，你知道我不輕易地說出那三個字，我也不會對你說那三個字。但是，我承認我離不開你，我想像過沒有你的世界，那是比世界末日更可怕的暴亂。我自私的祈禱過，希望我在人生盡頭的驀然回首時最後一眼看到你。也許越是對你依賴，就對你的酷刑越是慘重，因為那樣的煎熬我真的承受不起，你愛我，就請再原諒我這一回吧。
　　你知道嗎？討厭過你，為什麼對我說不準的永遠都是你。我討厭你，對我比其他人嚴厲；我討厭你，永遠把我捆在你身邊；我討厭你，每隔一小時就「查我的崗」；我討厭你，半夜把我從熱鬧的派對里拉回家.......
　　但又是為什麼在對你百般討厭之後，我還是會時不時想起你，會默默流淚。過去的一幕幕，真的就像黑白電影般，一幕幕放映腦海。多少的夜裡，你總是那麼讓人討厭，你知道我被你那冰冷的手凍醒，那是你隔三差五的摸摸我的腳丫，被褥蓋的是否暖和了；你總有我最私密的證據，多少夜裡，畫了地圖，你把我挪到你暖和的被子裡，而你去了哪裡冒險仍然是個謎；而又有多少夜裡，我的臨時狀況讓你替我收拾了那尷尬的。。你總是那個替我擦屁的人。
　　漸漸地，當轉入了青春期，懵懂了荷爾蒙，我竟然才開始有了感悟。你總帶給我一次次強烈的感動和震撼，讓我難以抑制自己不洶湧澎湃。小學一年級的孩子，在週日下午五點，那個季節的下午五六點早已天色見不到了光，上完補習課坐著長途車回到家本來就是件悲情悲景的事兒，恰巧又碰上了颱風，真是渲染了更濃烈的情感氛圍。那時的辛酸已經被淡忘了，但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是在下著密雨刮著大風的路上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來時，那期待又不敢相信的心情。也許期待，感動，幸福等都是事後矯情著回想時才觸感的，但現在正表白的我唯一可以承諾的是，那個小女孩真的心動了，那是種似乎心臟停止跳動但我卻該死的運轉著的感覺。那時留下了記憶中第一滴為你流下的淚，你真的是個感情騙子高手，竟然能讓小學生為你傾倒，並且還沒不必使出「糖果策略」。
　　老人都說，調皮的小孩都會被什麼動物咬傷幾口後就按守本分。但現在的我信了，不是因為傷口有多深，縫了多少針，而是因為你。當我命中注定地被狗咬了一口後，貪生怕死的我必然拉著你到了醫院，看到焦灼的你拉著我在醫院裡問來問去，我反倒不那麼緊張了。但當你終於知道：「醫院掛號」這一說法後，拉我到窗口時，我已經預感到了一件將會尷尬的事，我開始想離開，但還是沒能快得了你的速度，掛號先付錢，打狂犬病針的報價是約四百吧，但你那塑料制的錢包里只有一張紅爺爺和幾張被蹂躪得花了的零錢，一切都明了了。小學四年級孩子的記憶力應該值得被信賴，你當時就臉紅了，「那怎麼辦呀，我帶的錢不夠，這小孩還是得打針呀」。嘴裡碎碎唸唸，皮膚本來就黑的你竟然有人讓我看到了紅潤的一面，從面部到耳根，手，端著那些現有的錢，抖了，腳，開始跺了起來。我，心疼了，真的真的好心疼。而那時的我，記不清在幹什麼，像我這種慢半拍的娃估計當時傻傻的站在旁邊吧。也不用妄想奇蹟的出現，醫院不是收容所，不會像狗血劇那樣如此感動到驚天地泣鬼神，哪有免費的事兒，不太不符合了。事後沒過五分鐘，及時雨送來了錢，這微妙的時間點真不得不讓我懷疑是天在耍我還是你把天買通了來騙取我的感情，讓個小學生為你痴狂。但我的心確實被你牽動著。
　　不知不覺到了哪一天，你我似乎轉換了角色，就像昨天的你還仗著高大的身軀對我苛刻要求，而轉眼今天抬頭和我說句話也顯得有些吃力，不是嗎；什麼時候起，那個成天跟在你後面的小屁孩，拖油瓶竟然遠遠地趕超了你，我們之間有了距離，我多想等你，但要知道那種距離是我放慢腳步，你加快腳步也難以縮小的差距，我只有回頭看你慢慢走來，在背過身偷偷抹把眼淚；又何時起，你的眼睛也不再靈光，現在的你只要拿出針線，我就會自覺的幫你穿好，我們的默契來的卻不是那麼讓人愉快；何時起，你對我依賴的速度已經超過了我對你的獨立，你的眼神也變得柔和了很多；又何時起，你也會出錯，有時倔強的像個小孩子，怎麼也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漸漸地，包容的那個人變成了我。
　　現在我在遠方，但我保證這只是現在，未來的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現在的我要遠行，當我踏上這班車，不要來送別我。因為那一刻，我最討厭你撫摸著我的頭，強忍著咽眼淚；最討厭你追著車拍打車窗，想和我說聲再見；最討厭你站在原地目送我遠去，佝僂著身軀。
答應我，不要當自己空閒下來，不要一個人發獃，不要一個人面向遠方，因為我知道你會想我。答應我，在我凱旋前，不要想我。我真的很愛你，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