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斯滕伯格的愛情三角理論，來看電腦情人存在的可能性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輕柔舒緩的鋼琴曲貫穿全片，時不時灑下來的明媚陽光下，碧綠的樹影婆娑。大部份的時間主角在日光與空曠下的踽踽獨行。高樓林立的現代化城市裡熙熙攘攘，但人人只和手上的小螢幕喜笑顏開，相談甚歡，彼此卻冷漠的擦肩而過。如果未來某天，人工智慧發展到能成為人類的靈魂伴侶，以致於人類不再需要彼此，每個人在各自狹小的感情空間裡和一台機器心心相印，那我寧願把本片當做一個莫大的悲劇。但我現在只想討論一下，人類愛上電腦的可能性。

        根據羅伯特•J•斯滕伯格（Robert•J•Sternberg）的愛情三角理論（triangular theory of love） [1]，愛情有三個基本的組成部份: 親密，激情和承諾。親密是指一種感情上的親近感，連接，坦誠等；激情主要是指性慾，和對方在一起能夠感受到性的歡愉；最後承諾是對於關係存在的一種擔保。這三種成份的不同的組合，組成了八種愛情。親密，激情和承諾全部具備，則是完美的愛（Consummate love ），三種全部不具備是無愛（Nonlove），缺少一個或者兩個基本組成部份，則分別構成友情之愛（Liking/friendship），迷戀式愛情（Infatuated love），空洞式愛情 （Empty love），浪漫愛情（Romantic love），友伴之愛 （Cmpanionate love）和愚蠢之愛（Fatuous love ）。

        男主角之所以愛上了Samantha，也就是因為這個作業系統讓他同時感覺到了親密，激情和承諾。

         先說親密。在男主和青梅竹馬的前妻剛剛離婚，孤獨而痛苦的時候，Samantha出現了。她頓時成了男主，生活，工作和情感上的最佳伴侶。在生活上，Samantha是最親密的朋友，因為她知道男主生活的一切細節。可以迅速瀏覽完男主的所有郵件和聯繫人，知道他的工作，他關心的事情，他的生活和工作往來；可以知道他的聯繫人都有哪些，他和這些人的關係如何；可以通過他的日程表知道他每天都在幹什麼。Samantha還是一個體貼的秘書，幫他整理著混亂的生活：可以把郵箱裡各種亂糟糟的郵件留下最重要的，刪去其他，對比前面男主自己一封封的聽，一封封的刪郵件要方便許多；Samantha幫他整理分類冗長的聯繫人目錄，即時提醒他各種要做的事情，比如說去開會。這樣男主就不會滿腦子想著要做的事，而可以安心專注於手上的事情。我想，對一個每天被各種郵件轟炸和瑣事煩擾的現代人來說，這一點無疑是特別貼心的。Samantha還是最靠譜的工作夥伴。男主靠寫情書為生。他寫的那些情書，她都可以迅速的一一校對拼寫和段落，甚至對於某些內容給出自己的意見和評論。比起很久以前那個叫做word的蠢件，老是亂報拼寫和語法錯誤，OS無疑要讓人省心許多。Samantha 也是一個很好地玩伴。胸前口袋插著攝影頭，微笑閉目，聽著指示在遊樂場亂跑玩耍的男主，簡直就像一個快活的小男生，完全不顧世人眼光的，宣洩著自己的童趣。那一刻他無疑是笑的十分開心和放鬆的，和那些他與妻子的閃回鏡頭裡的笑容一樣的燦爛。所以Samantha帶給男主的快樂無疑是真實而生動的。男主還可以和Samantha分享他喜歡做的事情，他們一起打遊戲，一起和遊戲裡那個滿口髒話卻寂寞的小痞子逗趣，一起在遊樂場的角落裡評價路人，一起聊著男主各種情書客戶的故事，一起和男主的朋友聊天，一起分享音樂和舞蹈，一起在沙灘曬太陽，在這些場合下Samantha都能給男主以回應和陪伴，其實和人沒有什麼區別了。Samantha還會時不時的讚揚男主，讓他感到自己的價值感。男主8年前給客戶寫第一封信的時候，從照片裡敏銳的注意到了客戶妻子的小虎牙，以後就經常用在情書里，於是Samantha會說「you are so sweet」。對於心思細膩的男主來說，無疑是莫大的讚美；當在遊樂園男主提到自己喜歡觀察人，去揣摩他們的情緒時，覺得這一點讓自己很獨特，Samantha又善解人意的說了一聲「you are so perceptive」，這無疑說到了男主角的心窩裡去了。她能夠體會男主心中的傷痛，當搜過男主郵件知道他剛分居不久，所以在新的約會機會到來的時候，會先問男主角的感受，問他要多久能從情傷中出來。Samantha還會在男主低落的時候不管鼓勵他，比如在男主懷著情傷猶豫不絕的時候，鼓勵他去試著開始一段新的戀情；在他賴床的時候溫柔的鼓勵他起來。Samantha會自己寫或者選擇曲子，來描述當下男主的心情。無論是誰，能夠有人讀懂自己的情緒，並且用音樂表達出來，一定覺得每一個毛孔都熨帖無比吧。在沙灘上，人潮中，陽光下，靜靜躺著的男主，Samantha就給他一首舒緩，輕柔的鋼琴曲，真的彷彿海浪在耳旁起伏蕩漾。這個與前面男主為了找一首貼合自己心情的歌而換了一首有一首形成鮮明對比。所有的這些事情，Samantha作為一個超級聰明的作業系統，不需要一個肉體，皆能遊刃有餘的做到，讓男主生活上有人照料，工作上有人提醒，寂寞時有人陪伴，傷痛時有人撫慰，快樂時有人共享，怎麼能不覺得親密。

        再說激情，這應該是電腦作為情人最讓人質疑的第一點。充氣娃娃好歹還有一個像人的形體和一個冷冰冰的洞，但是電腦情人，連身體都沒有，沒有胸，沒有臉，沒有長髮，沒有柔膚，沒有長腿，沒有紅唇，沒有蠻腰，沒有這個性感聲音主人所擁有傲人的一切，她只有一個飄渺，帶些沙啞的嗓音。對於喜歡視覺刺激的男人來說，缺少一個身體的情人乍一看確實很不可行。但僅僅這個嗓音，同樣帶給了男主無與倫比的性體驗。電影一開始就給了個鋪墊，在科技發達的未來某年，電話性愛對於那些輾轉反側的單身男女稀鬆平常，或許是一種很好地催眠方法。男主前面有過一次電話性愛，兩個人通過想像和用語言描述自己的動作來喚起自己和對方，一起編一個屬於他們兩人的性愛故事。雖然後來男主自己，因為對方喜歡死貓的奇怪癖好，而中途熄火了，但是另一邊的女人無疑是真的高潮迭起了的。當時著實被黯淡的電影院裡突然響起的此起彼伏，快樂異常的女人叫床聲給驚到了，配著畫面上男主那張無奈而空洞的臉，特別歡樂。這說明電話性愛，即兩個人不用彼此身體接觸，只憑藉對於動作的想像，是可以達到高潮的，這不是和聲音做愛嗎？如果可以和一個真人的聲音做愛，那麼和一個虛擬的聲音做愛，又有什麼不同呢？如果都能達到高潮的話。即使在今天，至少在歐美，電話性愛也是比較普遍的事情。有一次無意中看到英國晚上的成人台，有好幾個台都放著穿著比基尼的女郎在畫面里對著一個手機說話。這是按分鐘收費的視訊頻道，打進去的人可以和電視裡這一個女郎一起用語言共赴巫山雲雨。雖然是午夜，但是生意火爆，她們幾乎都沒有停止過接電話（英倫紳士們也有睡不著的時候，XD）。安妮海瑟薇演的《情人節》[2]，不記得是艾米麗勃朗特演的《五年之約》[3]還是米拉庫尼斯的《朋友也上床》[4]，裡面分別都有電話性愛的鏡頭。所以說telephone sex 也是可以實實在在給人帶來快感和高潮，並且正在被普遍使用。而男主角和Samantha的聲音性愛，也讓他切切實實感到愉快。在那個漫長的有些尷尬的一段黑屏時間裡，只有耳邊交織著女人和男人此起彼伏狂喜的呻吟，滿電影院的人面面相覷，但是又相視壞笑，想必每個人此時都在腦補螢幕底下該是如何的活色生香吧。如果兩人人都能讓對方發出滿足的聲音，感受到實實在在滅頂的快感，那麼肉體能否有糾纏就顯得不重要了。倒是後來，Samantha真正找來一個她想像中自己的樣子來完成她和男主滾床單的心願，男主反倒受不了了。而前面已經交代了，男主並不是一個在性上保守的人。他會和陌生女人電話性愛，也會去約炮。所以在電腦情人身上，男主依舊可以體會到激情，並且真的會因此而拒絕陌生女人。而且，Samantha還有一些大膽而野性的地方，比如幻想和腋窩的肛交，請一個真實的金髮美女，配上美人痣來代替她的身體和男主糾纏，這無疑給男主帶來了許多新鮮的性體驗，同樣有助於產生激情。

       最後到承諾。按常理來講，對於電腦情人而言，這一點是毋庸置疑是一定能有的。電腦和件如果為某人所有，一定是他專屬，只屬於這個人使用。既不會出軌，也不用擔心會被挖牆腳。所以，從一開始男主都沒有擔心過Samantha會移情別戀，或者離開他。所以會很有安全感，不會患得患失，害怕失去對方。但這個片子有意思的地方在於，Samantha真正唯一一次讓男主傷心的地方，也就在承諾這一點上，這是後話。至少在男主角慢慢愛上Samantha以及和Samantha共度歡樂時光的時候，他是從來沒有擔心過Samantha會離開他的。試問，大多數男人擁有一個善解人意，風趣幽默，聰明靈敏，知識淵博，體貼溫柔，風情萬種，性感撩人的女朋友，還不花他的錢的時候，應該都會有些害怕因為自己不夠優秀，因而對方會離開自己吧。這種不安全感其實還挺折磨人的。但是電腦就不存在這種問題，因為件只屬於你，是為你量身打造的。有誰會想過，有一天你的電腦不喜歡你了，它要換一個主人？前面的親密和激情，在Samantha和男主之間產生，都不是問題，但是最後他們的關係出現裂縫，恰恰是在承諾這裡。因為可以自己進化和不斷學習，最後Samantha同時愛上了641個人，我想從那一刻開始，男主心裡該夾雜著痛苦，開始閃回他和Samantha在一起共度的歡樂時光了吧。但是不管怎樣，不考慮後來的變故，愛上電腦情人，在承諾這一點上是不會有問題的。
       所以呢，根據愛情三角理論，人類可以對電腦建立起親密，激情和承諾，也就是可以產生愛情，而且是完美的愛情。不管感覺上是不是怪怪的，但是愛情是真的。


         最後吐個槽。一直在糾結為什麼導演要把未來世界的天空拍得十分朦朧，陽光穿過產生若干丁達爾效應，這是要表現人類困在孤獨中的迷茫，還是要表現愛情本身的不確定性，還是要烘托男主角孤寂的心情？後來一查，是在上海取的景，秒懂了。
         原來只是霧霾而已。




[1] http://book.douban.com/subject/4889277/
[2] http://movie.douban.com/subject/2368641/
[3] http://movie.douban.com/subject/3154908/
[4] http://movie.douban.com/subject/4826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