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未泯的吸血鬼 ―《吸血迷情》

        佈置簡單的房間內, 記者Malloy的訪問對象若有所思地遙望地平線一隅, 紙筆及錄音機已經準備就緒, 客人那經歷漫長歲月的翠綠色瞳孔把年代的遊歷與身處現時時空交錯的差距接軌, 他身穿黑色西裝, 幼滑如絲的淺棕色長髮整齊地束起, 坐姿端正, 窗戶微微吹入的暖風吹拂罕有罕見的藍血貴族; 記者確認了訪問對像是異族身份, 按下錄音機, 貴族那平淡如大學教授在課堂說年代記的平靜聲音, 都記錄在咬緊齒輪的錄音帶。
        
        1791年的紐奧良, 剛經歷喪妻喪子之痛的Louis, 藉助酒精的劇毒麻醉自己, 頹廢的他生無可戀, 他在賭場和對方爭執, 就算槍口指著敞開的胸膛也不畏懼, 扶著木扶手的不速之客, 深感找到了對生死置之度外的Louis可以結為永久夥伴, 蒼白的身影跟隨獵物出外, 伺機賜予不死身驅…

        吸血鬼是一種矛盾的種族, 有人類的外型, 長髮披肩、高貴俊美, 以新鮮血液維持不老不死之體, 他們在世界上已有數百年歷史, 害怕太陽, 喜歡在黑夜行動, 儘管吸血鬼外表優雅, 不同狼人, 雪人的醜陋; 可是吸血鬼是人間的恐怖傳說, 專門選擇在光線微弱的橫街窄巷攝取營養, 同時見過吸血鬼的人恐怕沒有幾人, 蒼白舞爪及染紅白齒在黑夜肆虐, 俊逸容貌畢竟不敵人類懼怕死亡及死在惡魔手上, 靈魂不得上天堂的不體面。

        Louis是悲劇人物, 想早日與妻兒在天國團聚的心願因為Lestat的咬破頸部動脈作罷; 想死不能死, 不死不老鮮血的賜予讓Louis人的良知混合吸血鬼的魔性, 健康膚色的逝去, 蒼白無血色的容顏在人血和魔血的融和期間向晨曦的陽光最後告別。

        Lestat 打破了吸血鬼獨來獨往的既定形象, 他身為在地上獨行數百年的元老, 未能看破寂寞難關, 他欣賞Louis少有的美麗, 嚮往死亡的少壯驅殼, 是成為把臂同遊, 見盡世態蒼茫的傾訴對象。Lestat與Louis的關係複雜: Lestat是Louis的製造者, 他教曉創造物吸血鬼是如何尋找最純最美的新鮮血液: 錦衣華服, 愛養合謀殺害男主人的小白臉的血液最是甘甜, Louis良心尚存, 他不能接受吸食人血的 荒誕, 只有吸取老鼠、雀鳥、家禽的血, 人血的啜飲都是經老師的酒杯傳遞, 勉為其難地喝下去。

        同類不斷為身份的迷途、殺害無辜少女取血求生爭執, Louis救了在瘟疫中死去母親的Claudia, 她亦成為Lestat變為吸血鬼的第二目標, 三人同行, Claudia的同類身份, 調和了兩名同伴混身的殺戮邪氣。
小孩子最容易吸收知識, Claudia的吸血來自體內本能的騷動, 沒有過濾善與惡, 只是學習新鮮事物的童心很快完成進食課程, 學習進度遠遠比Louis快; 她被Louis那界乎人與吸血鬼之間善良和邪惡的爭戰, 並帶她遠離死亡的恩人的父親的愛深深吸引。 Claudia看見了裸露成熟婦女的沐浴情景, 產生經由吸血祭禮的禮物 ― 年齡、身體形狀永遠靜止狀態的疑惑、不安。她對童年身體嘴咒, 痛罵它未能長大成為可以和Louis結成夫婦關係的阻礙, 感情只能以父女, 以及淡然滲出的單思之情維繫。

        吸血鬼可以同人類同處一室溝通: 法國巴黎其中一間歌劇院, 吸血鬼主導的舞台劇藉著台上進行的少女血肉奉獻, 告訴世人被吸血鬼吸盡鮮血的魂魄可以直上天堂, 氣氛陰寒冷顫的羣鬼亂舞, 看得觀眾目光驚訝, 謝幕散場, 即使真正身份沒有表露, 吸血鬼的資訊還是以人類接受的方式表達出來, 這是人類和異族距離最近的接觸, 縱使觀眾受到披上人皮吸血一族似非而是的解畫。

        錄音帶行到盡頭, 要訴的心曲亦已訴盡, 吸血鬼的大能令記者豔羨, 他期盼Louis賞賜不死之身, 人類對長生不死, 得到超能力的渴求令Louis再次失望, 他為Malloy未能從經歷中吸取不死身的孤獨哀苦教訓感傷。

        人去樓空, Louis的慰藉只能從戲院內放映的日出膠卷, 愐懷三百年前沼澤地眺望橘黃色, 溫暖身為人的最後留戀; 深夜獨行的吸血鬼, 殘陽的和暖可以不時溫熱冷卻了的心, 雖然是短暫的。

Patrick Chan寫於2006年10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