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不是不散的筵席

 實話說，身為女性，我對威威充滿了同情。

 

    作為一個靠賣畫為生的年輕上海姑娘，若非家底雄厚，天資卓越，要在紐約曼哈頓有駐足之地幾乎是舉步維艱的。異國他鄉，經濟困難，舉目無親的她能碰到「被結婚」的事情，看似幸運。可這一切也無疑是用身體和感情慾望的壓制換來的，所以在結婚時她勇敢地一桌一桌喝下酒，婚姻里她勇敢地說「讓它來」。婚禮結束時的滿臉通紅，除了酒精作用，一定也有短暫的幸福成份吧。作為一個普通少女，她一樣渴望愛情的存在，渴望親情團圓富足美滿的一切。以致於在賓客四散的房間裡，一條被子下赤裸裸的兩個人彷彿都回到伊甸園，回到了人最單純的慾望。她爬到了高偉同身上，要解放一個gay。真的是解放同性戀嗎？是釋放自己的情感吧，儘管異國親情他鄉結婚這一切都是逢場作戲，她不是入戲太深，而是一開始就認真了。抱著一點點希望，希望這一切成真，可以有一個有錢善良的好男人依靠，可以在美國懷孕生子，安穩生活。

 

    一旦戳破他們的感情本質只是一紙契約，那麼威威剩下的只不過是一場短暫豐盈的夢。這讓懷孕以後的她看起來格外讓人心疼，感情身體都被人利用卻自己兩手空空。好在他碰上了一個好男人與他的好家人。而高偉同無疑是這個故事裡的最大贏家，得到了與賽門的感情認可，得到了孩子，得到了一個女人的全心全意，得到了完整又幸福的家庭。

 

    電影《喜宴》中故事新與舊，老年與年輕，同性和異性，東方和西方，個性與中庸的衝突無處不在。但李安用喜劇化解和展示這些衝突又是聰明與明智的。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談這樣的話題還是有些尷尬與敏感，裡面的東西都十分地邊緣，無論站在哪裡的人都難以看清，而現在來看，這個話題與處理劇情的方法很可能讓這部電影大賣，它有劇情片的充實，文藝片的深度，八點檔電視劇的狗血，好像就是少了個主題曲再來點聲勢浩大的宣傳，可以造就出一個成功的商業片。若說生不逢時也不對，因為在那個年代裡看這些東西可能會少點戲謔的成份，大家都會認真起來，這樣的認真是迷人的。

我特別喜歡這部電影的結尾，高父在機場的安檢處舉起了手，一個慢鏡頭，像是一個刻板的國民黨老兵對一切新的東西的妥協與包容，釋然與放空，兩手朝上，畫出了半個圓，似是圓滿。

 

    電影結尾的認同，大團圓，為這場喜宴擺上了最後一道菜，一道大家都喜愛的水果拼盤。而事實上，影片中的每個人都各懷心思，在這個圓里依舊按照自己原先的軌跡發展，隱而不宣，卻也未來難測。高偉同和賽門真的能繼續做好同性戀等到美國對同性戀的寬容解放那天嗎？威威在美國可以與兩個男人同居，相夫教子，實現藝術人生又不愁生活，就此終老嗎？一個孩子真的可以有兩個爸爸一個媽媽一邊感受同性的激情一邊感受異性的曖昧嗎？

 

    在《喜宴》中，李安的視角就停留在短短的幾個月裡，這幾個月彷彿是一片葉子，讓人看到了整個秋天。葉子似乎是脈絡分明金燦燦的迷人美麗的，而它背後的秋天是寒冷的預告。

 

    這樣的故事真的讓人心裡膈應又似乎可以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