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6-11 17:57:23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來自駱以軍《臉之書》:
我還看過一部俄國導演的電影《歸鄉》。兩個與母親相依為命的小男孩,有一天家裡來了一個沉默陰沉的男人,說是他們的父親,要帶他們去野外釣魚。
但這趟父子同行的公路之旅,兄弟們感受到的只是父親的冷酷、男性秩序的暴力,完全沒有感性之理解交流。父親陰鷙沉默的背後可能有一個更粗暴殘酷的世界,父親似乎以一種對世界殘酷真相的模仿,告訴兒子們:「不要撒嬌!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沒變成能承受孤獨、恐懼、痛苦的男子漢,就別想生存下去。」
諷刺的是,父親把兄弟倆帶到一極遠海上的小島,最後暴亂荒謬地死於意外。兩兄弟(一個約十三歲,一個約七歲)竟從這「父亡」、「父不在」的時刻為起點,實踐之前父親的殘酷訓練,孤獨、自立地划小船載父親屍體回到之前的碼頭,甚至摸索開那台父親的車走上慢慢歸鄉之路途。
我以為那是在講不在場,父的不在場或母的不在場。遺棄的事。
譬如我父親,十四歲時他父親(我祖父)過世,二十歲時恰逢一九四九年那次大遷徙,隻身一人孤單混在成千上萬和他一樣被連根拔起的孤兒之中,搭船來到台灣。一直到他晚年,已經把我們幾個子女栽培至成人,已經做了祖父,還時時艱難地想描述那個「獨自一人」的孤單、荒瘠、悲哀。
被羞辱的時刻、被欺騙利用的時刻、被傷害的時刻……那些時刻都因無人可以依傍,只有自己一人獨自吸收,而被放大、淨化,定格成收藏照片般永遠可以回顧的永恆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