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與被選擇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鋼的琴》很好看，攝影構圖很好看、演技很好看、東北台詞很好看、配樂很好看、故事很好看，我很喜歡這個電影，所以在這個自由的週五下午，我想因為昨晚看的這個電影而寫點兒什麼。

一、關於東北

電影說的是東北的鋼城，屬於遼寧鞍山一代人的選擇與被選擇。電影的大名如雷貫耳時，我沒想到可以離故事裡的城市這麼近。一個從西北大新疆來的姑娘，倒是跟東北有著說不清的緣份。大學時我的生活被京味兒與東北味兒混雜調劑、樂不思疆，記得有一次，一個熟識了許久的同學問我「你也是東北人？」，疑問來自我與東北同學一起聊天時不自覺冒出的東北味兒，他們說，挺正宗。

誰想到畢業之後我竟然花了近3年時間住在了非典型東北城市，大連。由衷地說，從2013年下半年開始，我已經有點愛上了大連，這個城市太舒服、太自由、太隨性，有時候會驚嘆：當初，為什麼選擇來的這裡？！

王千源是個好演員，他說著他的鞍山話對白，竟然讓我嗅到了酸菜味兒，對，就是酸菜味兒！在我的味覺里，酸菜就是東北的味道，這味道就像我身邊的東北人：酵香、爽口。可惜，作為一個無肉不歡的西北姑娘，我有2樣東西是堅決不吃的：狗肉、內臟，來到大連之後，多了一樣，酸菜，可能是因為我確實吃不慣這美味里還隱隱透出的一點兒腥。

二、關於認真的男人

電影裡最讓我動容之處有三：認真勞動鑄琴的男人們、在紙板上談無聲鋼琴的父女倆、獨自走在路上點菸放炮的王千源。
       
周杰倫有句歌詞：認真的男人最美麗。深以為然的同時，我必須得加上一個特徵，就是叼著煙。電影裡胖頭這個角色的出場真是讓我嫌棄極了，跟三個女人玩麻將偷牌被發現，那一溜煙兒的逃跑啊、那跑不過一順杆兒的爬高啊、那朋友借錢時候的小器啊...對，他這樣的男人就是酸菜裡的腥。沒想到他後來叼著煙、瞇著眼、認真起來造琴的樣子，還真的是讓我一片刻的心動了。
       
我常常疑惑對於吸菸這個舉動的欣賞，是來自我爸嗎？終無解。
       
藉著《鋼的琴》卻想清楚了，那是認真。我爸會在寫書的時候以每天少說2、3包煙的量提神、我二哥會在圍棋陷入死局時點一支醒腦，他們完全下意識、我卻記得好清楚。
      
 是，認真的男人最美麗。


三、關於父親母親
       
其實父親母親的「關於」還真不知道怎麼寫，我沒有選擇、也沒有被選擇，更沒有像電影裡小元的歸屬那樣引發一系列的討好與爭奪，一切就是那麼自然而然的發生、繼續。有一件事兒特別離奇，我記得他倆離婚那天是在我高一的6月，我正在上課，架在臉上的眼鏡突然毫無徵兆的從中間的鼻樑架斷開，掉在我的桌面兒上，我都愣住了，沒辦法，只好下課給老爹打電話：爹呀，多打點兒錢來，姑娘需要再配付新眼鏡，而老爹對於姑娘用錢那從來都是一刻不會耽誤的。
      
 電話未了，順帶告訴了我：
     
「今天我跟你媽把離婚手續辦了」
    
 「哦，拖了這麼多年了，挺好」
    
 「你在學校好好吃飯」
    
 「行，還有課，爸，我先掛了」
      
 那天我有一種解脫的感覺，終於追到這個結局，離了，挺好。就像從中間斷開的眼鏡，只不過是沒有人再合力幫我看清未來的世界。

      
 那年冬天過年，我爸還把離婚協議書給我看了，一張特別簡陋的紙條，簡陋到讓我擔心這小小紙條上面的三言兩語承擔不起這份破碎了十多年的婚姻。直到今天寫這些字的時候才明白，感情不在、婚姻不在、真心不在，那張紙對已經分居多年的他倆真是足夠了。簡單的房產分割，財產也早都獨立不用贅言了，最後還剩下我也在這三言兩語中，一句：「女兒的監護權歸父親某某某」，自然到令我惶惶又悵然，根本沒有多餘的商量、爭奪、妥協，三個人的分配表達了最後極致的默契。

四、關於鋼琴這件事
       
電影裡的小元爸就是生活裡的源兒媽呀！小時候因為貪玩兒不愛學琴，真沒少跟我媽吵架，恰巧我又是個不會認錯說軟話的倔孩子，雙邊關係一度緊張啊！後來我發現了個絕招，她生氣不跟我說話的時候，我就默默練琴，從其他不相關的曲子練起，裝作自然地過渡到她最喜歡的曲子《梁祝》，她也會裝作自然的給我個臺階下，這是我和老媽的默契。
       
看到電影裡王千源給她姑娘做紙板鋼琴的時候，我想起我的第一架琴是一台山葉的電子琴，據我們學校最牛氣的教琴老師說，那是學校所有學琴孩子裡最好的一架琴，當時我曾為此很嘚瑟，老媽期望著，電子琴練練手，基礎打好了，再給我買台鋼琴，今日想來我為此很羞愧。
       

五、關於選擇與被選擇
       
我是一個極其被動的人。我不喜歡做選擇，一切無關生死痛癢的事我都希望被選擇，然後泰然接受被選擇帶來的結果。王千源、淑嫻還有一眾散發著勞動魅力的男人們，卻是無奈了又無奈地沒被時代選擇。片頭的對白挺有意思，送葬奏個步步高，這是要腳步快點兒，可快點兒去哪兒呢？「你管他去哪兒！」那個時代快一步就好，快一步賣假藥就能開著刺眼白色寶馬、奪人妻女呀！就能「過上了那種夢寐以求不勞而獲的生活」呀！
       
王千源苦悶、無力地走在路上，用煙點響一個一個的炮，鏡頭平移，音樂是蘇聯曲子，閉上眼睛聽，那感覺真像極了一個單槍匹馬、孤身奮戰的蘇聯士兵在茫茫白樺林里做最後的掙扎、突圍，那炮響，真的無力。
       
       
關於選擇與被選擇，什麼結果都可以，有些事其實是寫好了結局的，選擇已經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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