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短，抓緊現眼

       今年2月24日，好萊塢著名編劇、導演兼演員哈囉德•雷米斯去世，引來人們對他眾多喜劇作品的回顧。對逝者的回憶夾雜著不少笑聲，想來這正是喜劇人的理想境界了。在雷米斯的作品中，被提到最多的就是《土撥鼠日》和《捉鬼敢死隊》，而我腦海里最先蹦出來的是他更早期的作品——1981年的《雜牌軍東征》，與那兩部一樣是和喜劇天才比爾•默瑞合作，雷米斯在這裡身兼編劇和演員，使本片成了他的電影表演處女作。也許當有了清晰的模樣，才能更好地思念……
       《雜牌軍東征》的開頭交代了比爾•默瑞飾演的約翰把生活整得一團糟，欠債、失戀、丟工作，想通過三軍重塑自我。他慫恿好友羅素，就是哈囉德•雷米斯演的那個傢伙和自己一同三軍，報名路上雷米斯抱怨「如果我（在戰場上）被殺了，你的手上可是沾著我的血」，猜默瑞怎麼說——「只是不要弄到我的鞋子上，好嗎？」 用導演伊萬•雷特曼的話說，這部片兩個角色的關係是以默瑞和雷米斯為藍本的，這對因1974年一檔廣播節目結緣的傢伙有著相似得可怕的幽默感，被徵兵辦公室軍官詢問「你們是同性戀嗎？」兩人面無表情對視後，雷米斯說「我們不是，但我們願意去學」，默瑞使勁抿著嘴，表示出很認真的樣子輕輕點頭。如此天衣無縫的一唱一和，令劇組成員在哭笑不得之餘紛紛表示這種默契程度實在難得！
       兩人的冷幽默在軍營裡繼續，默瑞不服管教的性子讓他很快成了教官眼中釘，他還夥同雷米斯乘飛機出逃，闖入長官家泡妞。看他倆胡鬧有種特爽的感覺：如果只是默瑞自己，多瘋狂也只是自娛自樂，而有了雷米斯，默瑞知道自己的笑話有人懂，英勇事蹟有人見證，耍寶就更來勁了。將這兩個活寶放在約束最嚴的軍營裡，倒不是為了表現什麼反抗精神，是讓你覺得這倆貨就這樣，他們能讓一切變得好笑，彷彿這就是他們的人生使命。這也很像兩位演員在戲外的風格，片中女演員PJ•索爾絲回憶當年試鏡初見雷米斯時，被他逗得笑個不停。默瑞更被劇組視為「最難控制因素」，他總是在拍攝前一刻冒出新點子，各種臨場發揮，效果還都特別好，連現場工作人員都笑個不停。雷米斯也是想起點兒啥就讓默瑞去試一試，為此他驕傲地稱自己是「默瑞的繆斯」。
       這劇組的配角演員也非常出色，這個新兵訓練營裡有為減肥三軍的胖子，有樸實的鄉村青年，還有堅決不許別人碰自己的神經質傢伙，他們大鬧脫衣舞廳，在默瑞帶領下唱著流行小調，把閱兵匯報整成精彩又好笑的隊列表演。看著這一群人，你會覺得一般的喜劇只是把尋常人放在不尋常的環境裡，而更好笑的喜劇就像《雜牌軍東征》這樣，把一群不尋常的人放到尋常環境裡，展現各種奇妙的化學反應。這些年輕演員中不少人在出演過這部處女作之後，演藝生涯開始起步，很多人的演藝之路延續至今。
       《雜牌軍東征》只是個純搞笑的喜劇，沒什麼深意，但多年來一直得到眾多影迷的認可，有些演員表示至今還遇到影迷告訴他們這是自己最愛的喜劇，著名影評人羅傑•伊伯特在滿分4星中給了這片子相當高的3.5分！雷米斯回憶這部片時說，這是自己第一次和默瑞配戲，證明了自己不但能為他寫劇本，在鏡頭前兩人也可以相互信任。對觀眾來說，看一個人發瘋不一定可笑，看那個在瘋子身邊看著他發瘋的人才可笑，最了解默瑞的雷米斯，以他的編劇、演員或導演身份，成為了帶來旁觀視角的那個人。
       有了《雜牌軍東征》這塊基石，才有了後來的《土撥鼠日》、《捉鬼敢死隊》，默瑞成了大明星，雷米斯也成了著名編劇導演。但兩人的友誼在1993年破裂，雖然多年後復合，但終究沒能再合作。或許現實中的人和生活，都比電影故事要脆弱很多；或許也只有在電影中，演電影和看電影的人，臉皮才能變得更厚實，更肆無忌憚。所以，感謝雷米斯，感謝喜劇，告訴我們——人生苦短，抓緊現眼。

       發表於《新民週刊》2014年第9期，刊載時略有改動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