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不可思議的愛情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很奇怪，談到人工智慧，一瞬間浮現在腦海中的竟然不是更加方便快捷的生活方式，而是一大波機器人佔領地球的場面。你看，人類已經杞人憂天到什麼地步了，一邊享受著智能化帶給自己的舒適，一邊擔心著未來朝著不可控制的地步發展。
那麼就原地踏步怎麼樣呢？喔，那可不行，他們會告訴你這就是時代的倒退了。其實啊，這不過是懶惰的人類的藉口罷了。早已依賴成疾的現代人怎麼可能有勇氣回到過去的生活呢？
既然無可避免，我們不如用更加積極的態度去看待。《她/her》講述的就是未來人和人工智慧的故事。但是導演似乎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給我們任何和以往這類故事比較的機會。影片開始就是任職於信件撰寫公司的男主人公給我們「朗讀」一封結婚五十年的丈夫寫給妻子的情書。從相遇到相識、相知的點點滴滴，五十年的光陰流轉，彷彿就展現在人們面前，難怪西奧多是公司里最出眾的寫手了，這樣細膩的感情表達實在是很難想像來自於一位留著鬍子的中年大叔口中。
看的時候，我就想，這真是世界上最享受也是最孤獨的職業了。如果你生活幸福美滿的話，那無異於錦上添花；如果不幸像我們的主人公西奧多一般，正處於離婚的陰影下的話，抒寫那些戀人間的甜言蜜語真是再痛苦不過了，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像《500 days of summer 》裡的囧瑟夫一樣，把所有的吉利話都變成惡毒的言語吧。
還好，我們的主人公很快就遇到了一個幫助他擺脫困境的機會。一次偶然，他接觸到了一種最新的人工智慧系統OS1。他馬上就購買了。在安裝的過程中很有趣，系統詢問了西奧多一些問題，可是西奧多竟然非常認真地回答了，然後系統果斷地無視了他真誠的回答，直接打斷他進行了安裝。這個小細節其實就暗示了西奧多後來會「愛上」薩曼莎的結局。
西奧多每天乾的最多的是和想像中的人對話，他面對的是一台台冷冰冰的機器，甚至回去以後，也是孤獨地玩著一種一個人不斷向前走的遊戲，然後很快摔下來。可以想像，如果此時出現一個可以隨時隨地傾聽他的任何表達，並且不厭其煩地給出適當的回答的東西，西奧多一定很快就會依賴上，更何況還是一個具有思想的性感女聲呢。
影片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西奧多和薩曼莎的那場虛擬性愛。導演這也算是賦予了性愛戲一種全新的表達方式。以往的愛情電影中，導演旨在通過演員的動作，相互間的觸碰、不斷變化的表情、壓抑在喉頭的喘息，這些完全視覺化的元素告訴我們性愛的美好。可是斯派克·瓊斯卻讓這場戲完全依靠兩人的對話，不斷深入的台詞，讓觀眾隨著西奧多和薩曼莎一起沉淪。體會原來性愛是這麼美好的事情。最後高潮時的一分多鐘的黑屏簡直是神來之筆，沒錯我們看不見彼此，碰不到彼此，但誰說我們就不能擁有普通人之間的情緒、感受了呢？
西奧多擁有了薩曼莎之後，生活的各個方面都發生了變化。導演又是採取一系列對比，比如說見到好友Amy時，不再是默默待在電梯角落裡，而是興高采烈地撲上去；比如玩遊戲時，由菜鳥晉陞為高手，還遇上了另一個萌萌噠小夥伴，從此孤獨的夜晚充滿了歡聲笑語。
沒錯薩曼莎不具有人的形態，可是那又怎樣呢？她能夠帶給西奧多對世界全新的認識，能讓他重新有了戀愛的勇氣，甚至能陪他去參加double date，逗得他的朋友們哈哈大笑······所以我完全能夠理解西奧多後來得知薩曼莎竟然同時愛著六百多人時內心的痛苦和受傷。因為他是如此毫無保留、全身心的愛著世界上唯一的薩曼莎，但這也是人類和機器之間註定無法填補的差距。
對你來說，她是那個每天陪你上班、吃飯、睡覺的薩曼莎，但在你不知道的時空裡，她又是別人的伊莉莎白、斯嘉麗、卡洛琳·······這真是一個悲傷的事實啊。
最後我想談談導演對整體色調的選擇，其實從海報上就能看出來，男主人公紅色的襯衫都快要淹沒在紅色的背景里了。西奧多供職的公司，西奧多奔跑的城市，從牆紙到燈光，所有的顏色都是以橙色、檸檬黃等為主的暖色調，這樣溫暖、明麗的色調，彷彿要和冷冰冰的人工智慧形成強烈的反差，似乎在暗示我們這個看起來不可思議的愛情的可能性；當我們已經懷抱了十分的期待時，卻一盆冷水澆下來，把一個殘酷的現實擺在我們面前。
有很多人吐槽故事的結尾，讓人不理解導演到底想要表達怎樣的立場。如果故事以西奧多和薩曼莎突破一切幸福地陪伴下去，那麼《她/her》會是一個完整、成熟的愛情片；如果故事以西奧多無法接受薩曼莎的愛情方式，最終還是選擇放棄，那麼《她/her》會是一個對未來科技發展反思的深刻劇情片；但是最後導演選擇的是一種模稜兩可的結局，讓《她/her》沒有成為影評人、觀眾任何人心中的樣子，卻有了屬於斯派克·瓊斯自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