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閉上雙眼的那一刻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在你閉上雙眼的那一刻
——記電影《她》

    原本想給這篇文章取名為「孤獨症患者」，因為當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類愛上虛擬程序裡的女孩時，只有「孤獨」二字可以解釋他的非正常行為。可是當電影結束的時候，我發現我錯了，它絕對不是「孤獨」這麼簡單。是的，我說的就是去年提名奧斯卡最佳電影的《她》。
西奧多是一個專門為他人寫信的人，他筆觸細膩，情感豐富，每個收到他的信的人，都會被他的文字感動不已。因為唸唸不忘與前妻的感情，西奧多變得愈發孤獨和無助。偶然的機會，他買下一個人工智慧的電腦程式。開始的時候，他以為這只不過是他眾多高科技產品中的其中一員而已，可以陪他聊聊天，打發閑暇時光也不錯。可是當他聽到那個名叫薩曼莎的女人的聲音時，他驚訝地發現她是那麼地真實，這絕不是尋常的人工智慧。薩曼莎可以在與人溝通的同時，飛速吸收人類現有的知識體系，在與西奧多交流的過程中，她可以毫不走樣地模仿他的語氣、表情和情緒。很快的，薩曼莎的善解人意和幽默風趣，讓西奧多對這個虛擬女人產生了情感上的依賴，而同時他更發現，薩曼莎其實早就愛上了他。在一個隔空的幻想性愛之後，他們正式成為了男女朋友。
當我們陷入熱戀中，會極度渴望肌膚的親近和眼神的交流，有時候甚至不需要說話，只要將對方緊緊擁入懷中就足夠了。可是這些對於西奧多和薩曼莎來說，都是不可能實現的，他們連做愛都需要靠語言和幻想來進行，可想而知要正常維持這段感情有多麼困難。可是換個角度想，就算我們可以零距離地觸碰彼此，我們的感情又有多堅固呢？
說回一開始的「孤獨」。與薩曼莎的戀愛是非常私密的，因為西奧多害怕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自己，而當他遇到一些無法解決的問題時，他也曾懷疑過這段感情是否應該繼續。比如薩曼莎為了解決兩人之間沒有肉體接觸的問題，而找到一個願意獻身的女人代替薩曼莎的肉身，嘗試著與西奧多做愛，可是最終失敗了，因為西奧多無法接受一個替代品。因為孤獨，他遇到薩曼莎，可逐漸地，他發現自己陷入了更深的孤獨，而這種孤獨是出於動物慾望本能的肉體孤獨。他渴望被擁抱，渴望另一個身體的氣味和呼吸。如果你睡覺的時候，習慣抱著被子或者枕頭入眠的話，我想你一定明白這種肉體孤獨的感受。
可是後來情況轉變了。西奧多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薩曼莎了，不是肉體的，而完全是精神上的。他願意帶著薩曼莎去旅行，為她彈琴，聽她唱那首《The moon song》，即使相隔兩個世界，他們的心是緊緊連在一塊兒的。不過即便如此，我依舊可以將這一切解釋為「精神孤獨」，他們因為精神的缺失而需要彼此，可是這時，我覺得這樣的解釋已經完全失去意義了，因為沒有人是圓滿的，沒有人是不孤獨的，以「孤獨」作為區分人的界線，最後只會變成黑與白兩種顏色，而所有人都在黑暗的孤獨深淵裡。
沒錯，孤獨是驅使我們去尋找另一半的動力，就像柏拉圖說的：「人被劈成圓形的兩半，終生尋找另一半」。可是區別在於，有的人是用身體去尋找，有的人靠的是感覺，就像西奧多和薩曼莎。同樣是杯子，無感的人看到的只是透明的玻璃杯，而憑感覺去想像的人，看到的則是一個折射出周圍五彩世界的發光的物體，他不需要去真實的觸碰它，就可以喝到杯子裡甘甜的水。感覺，是上天賜予人類的禮物，它藏在你的雙眼後面，要你用心去體會。
這部電影最讓我感動的一幕，就是西奧多帶薩曼莎去旅行，走在白茫茫的雪地裡，西奧多彈著尤克里里，薩曼莎輕聲為他哼唱的那首《The moon song》：

I'm lying on the moon
My dear, I'll be there soon
It's a quiet starry place
Time's we're swallowed up
In space we're here a million miles away

雖然我們永遠無法相見，可是親愛的，相信我，我很快就會來到你身邊的，就在你閉上雙眼的那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