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從什麼時候開始，當你看向鏡子裡的自己，就會發現一個齜牙咧嘴的豬頭；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總想和上司上床還裝純的女人開始頂著一張邪惡女巫的臉關心起你的心理健康；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些你眼中的蠢蛋的腦袋終於變成了一朵朵喇叭花……你躺在心理醫生為你準備的大床上，看著他舉著越來越大的藥瓶向你嘿嘿傻笑著逼近……
Hey，歡迎乘坐我們的健康特快。
你衝進女廁所，是的，我知道你是個男的。你抱著你疼痛欲裂的腦袋在那個邪惡女巫的面前跪落在地，你說，你見到的幻象越來越多。你開始無意識地囈語，似乎在向她傾訴。fucking fucking，fucking，fucking……她的聲音驚慌，就算再怎麼痛恨你這塊蘇格蘭的污垢，但是還得保持一個女偵探的職業道德以及對同事表面的關心。Fucking woman，假的，假的，她也是幻象，你生活中一切都是幻象……你突然站起來一把推開她，動作粗暴，你衝了出去。
HEY，要去哪裡。
你在蘇格蘭衝來撞去。你酗酒你濫交你滿嘴的尼古丁，你撒謊你恫嚇你傻笑著看著稱你為摯友的人與一群GAY共舞，嗯，原因是你給他下了藥，他可是個直男啊。不止如此，你模仿著動畫人物的聲音給他老婆打電話，你明知道她可能愛著他，來了場PHONE SEX，然後在高潮的時候流下眼淚……電視上的畫面切換成了VCD的影像，金髮的女人俯身溫柔地看著與你有著相同髮色的小女孩。微笑，微笑，微笑。你的眼淚卻再也止不住。你又想喝酒了，哪怕喝完之後嘔吐得狼藉一片。穢物從嘴裡湧出時帶給你的真實感讓你暫時忘記一切皆為幻象的事實，你得以逃過一時。
Oh，卡羅琳，你呼喚著你金髮妻子的名字，她風情萬種，還給你生了個可愛的女兒黛萊絲。但你此時只能看著她留下來的VCD。你知道她會穿著黑絲襪與黑色高跟鞋再次出現在你身邊，只要你從偵探升職成探長。Yes，promotion。你磨著牙冷笑，打量著你每一個競爭對手。你肯定她是真實的，因為那雙黑絲襪你絕對不會忘記它們貼在大腿上的觸感。是的，你的腿和她的腿……
你們如此熟悉彼此的身體，你們是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
想要升職的慾望讓你變本加厲。你本就劣跡斑斑，如今更無所不為，終於不辜負鏡中的那個豬頭而進化成了衣冠禽獸。哪怕一樁你幹的好事被揭破就足以讓你失去偵探這個工作，然後去牢里蹲著。但是你不會收手，行走，奔跑在那一張張從人臉變成怪物的面孔間。剛開始的恐懼在困獸猶鬥的勇氣加入後發酵成了近乎迷醉的瘋狂。見鬼去吧，幻象們，你只要她，她，卡羅琳，你所知的幻象中唯一的真實。只要你升職後就能再次得到她，讓她為你，為你的權力慾火焚身吧。
可是你錯估了這個佈滿幻象的世界的荒誕與瘋狂。當你追蹤的殺人兇手把你打得滿臉是血，他把你按到牆角，他給你扣上女人的金色假髮。他嘶嘶地叫你甜心，然後啃你的臉，你的嘴。血腥味的真實讓你不再受制於眼前瘋狂的兇手與一切幻象，你咬住他的舌頭，扯斷了它，然後把那個兇手從窗口甩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GEEK.GEEK.GEEK…….
你彷彿聽見那個兇手的大笑聲。警官，你不逮捕我是因為怕我洩漏你是個變態的秘密嗎？你倒在地上，你辦案的跟屁蟲搭檔格斯和那個女巫衝進來，居高臨下地俯視你。俯視你這個穿著黑絲襪黑高跟鞋，帶著金色假髮，塗著口紅的——GEEK！
布魯斯•羅伯遜，或者，我也可以叫你卡羅琳。
你們本就是同一個人。從身體到靈魂的契合無間，是因為她就是從你心底里創造出來的，最真實的幻象。你愛卡羅琳，你愛自己，愛到瘋狂，無可復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現在，你沒有升職，你降職了。Yes，from promotion to demotion。你的跟屁蟲格斯憑藉著他二十分一的升職可能性脫穎而出，成為了新的探長。但你也沒有蹲大牢，也沒有死。
一切看起來都很好，你可以繼續當一塊蘇格蘭的污垢。眼前是有點小麻煩。你的那些秘密似乎被格斯探長知道了不少……呵，格斯探長。
只要你願意，你能對付那個吸白粉的小混蛋。
但是你抵擋不了那鋪天蓋地向你湧來的事實：你就是一個生活在幻象中的人。你繼續喝酒，抽菸，搞女人。肚子和性給你的感官刺激到最後只讓你想吐。你暈倒在情婦的沙發上，醒來時滿臉淚痕。
卡羅琳終於離你而去。在超市你看見她和另外一個高大男人在一起，讓只有一米七的你自慚形穢。黛萊絲變成了那男人懷裡的小寶貝。你試圖向她們伸出手，卻聽見手中酒瓶摔碎在地的聲音。
在這場與幻象的戰爭里，你輸得體無完膚。
世道如此，敗家之犬豈有容身之地？Same rules apply。
你穿上了你最好的西裝，站上了腳凳，把腦袋伸進打好的結。你用來終結所有幻象的武器，是一條圍巾。
一個叫做瑪麗的女人，她有著天空一樣明淨的眼神。這條圍巾是她親手織的。
她說，那是你最喜歡的球衣的顏色。她說，她會帶著兒子來看你。那女人，看你的眼神像看一個英雄。HEY，荒謬絕倫，蘇格蘭的污垢和英雄沒有一點關係。
但你救了她的丈夫。或許僅僅是因為，你還沒有忘記自己是個警察。可你知道她也是幻象，因為你不曾告訴她自己最喜歡的球隊是哪一支。
你站在腳凳上。你看見門外有人影晃動，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
你想，可能是瑪麗和她的兒子。
又是幻象。
你蹬翻了腳凳。圍巾的觸感如此溫暖與真實。它緊緊地包裹著你的脖子，就像第一次做愛時卡羅琳環抱著你的樣子。你齜牙咧嘴地微笑起來，洋洋自得。
門外的人影消失了，你不再看見幻象。

晚上十一點左右，我看完《污垢》這部片子。
就像是喝一杯飲料:入口時你以為它中規中矩，但可以堅持把它喝完；當它漸漸漫進口腔時，你才發現它讓人慾罷不能，知道那不是平日裡你愛的那一款,也知道你暫時品不出那究竟是什麼口味,可就是該死的讓人停不下來。一路high下去，液體在玻璃杯里反射出五光十色。突然之間你被嗆到，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刺激。好像明白了什麼。最後，要見底了，彷彿要補償之前的刺激過度，它的滋味漸漸淡下來。可是當你終於一飲而盡時，卻發現之前的那些感覺都被中和過後，一口氣湧上你的舌尖。
於是我失眠了，因為一部電影。
打開WORD，然後就有上面那篇情緒宣洩的產物。
前半部份看到的是麥卡沃伊飾演的布魯斯•羅伯遜，這個無所不為的偵探，為了升職不擇手段，順便在辦案過程中為自己的混亂私生活撈外快……麥卡沃伊週身彷彿自帶曖昧氣場，無論是演少年還是大叔。勾人得很，怎麼壞，就是讓人移不開眼去。外加影片獨有的越來越high的節奏感。他春風得意，心底不齒布魯斯其為人。但是就是停不下來。
你以為會看見浪子回頭。就像一般的套路，讓人喜聞樂見。你以為他真的有一個風情萬種的妻子和可愛的女兒，想著可能會在影片裡展現一下他因家人產生的，主角光環英雄主義；或者在他邂逅瑪麗之後想，他會不會拜倒在那個眼神明淨的女人的石榴裙下，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你的腦海里所有看過的小言肥皂劇商業片奔騰而來……
但是沒有。
你設想的美妻嬌女變成了一個患有精神疾病男人的異裝癖，他穿著黑絲蹬著高跟鞋穿行過黑暗的城市；你設想的眼神明淨的女人的聖母光輝變成了最後勒進這個男人脖子的一條圍巾。他和幻象作戰，瘋狂如堂吉訶德，無助到只能在想像敵面前淚流滿面，喝酒喝到嘔吐狼藉……最後他自殺，還留下了一段VCD，告訴那個被他害得坐牢的BEST FRIEND，怎麼贏回老婆的芳心。影片的結尾部份，出奇的冷靜。麥卡沃斯穿上西裝，從鏡頭深處走來，微笑得像個正人君子。
然後他用圍巾上吊自殺。
蘇格蘭的一塊污垢消失了。
或許他只是不想再面對鏡子裡的那個豬頭罷了。

我喜歡這種感覺，看到最後我們不用去評論道德與否，不用去費心研究那些嚴肅，必要但是枯燥的問題。它只是表現一個人的扭曲，瘋狂直到自我爆炸，他無聲無息地死在自家的公寓裡，其他人依舊繼續他們的生活。一個人的精神世界，他的那些幻象與掙扎，隨著他蹬掉腳凳那一刻就不復存在了。

再說一句，可能布魯斯真的擁有過卡羅琳吧，但可能也沒有。

多麼簡單的片子啊！
只是它真的夠好的。
我還是沒學會怎麼寫影評。

但我會把片子再看一遍，那時候一定會有新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