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盂蘭神功--The Ghost Festival

盂兰神功/

5.3 / 277人    Singapore:82分鐘

導演: 張家輝
編劇: 張家輝
演員: 張家輝 劉心悠 吳家麗 林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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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言

2014-07-21 04:53:04

非典型影評:我們為什麼愛電影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張家輝——

2014年4月13號,張家輝一身白色西裝,實至名歸手捧第33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的獎盃。當全場鼓掌打著拍子伴著他唱起那句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的時候,在香港的斗室裡電腦前看著直播的我,也激動得不能自己。而當他忘乎所以地握著獎盃模仿電影裡揮拳動作時,我也忍不住鼻子發酸,眼角泛淚。僅僅因為,相信我們和他都知道,這註定是他人生中最好的一場戲。

在這場頒獎禮上,他半開玩笑地說將來紀念他的時候要配上彩色照片才好。而我覺得如果要好好地做紀念張家輝的專輯,他在這個頒獎禮上的表演將會是最好的片頭。是啊他甚至提到10來歲的時候第一次看《教父》的時候,就被電影食腦了。而我記得的最早看的電影,是6歲時候爸爸帶我在桃花塢電影院看的日本電影《復仇的鐵拳》,情節完全沒有印象,但一定簡單粗暴熱血,而讓那麼小的我在離場的時候激動得一拳打在座椅上,留下到現在仍能映出畫面的傷口。而那之後的時光,也像《激戰》裡的程輝一樣,許多年匆匆而過。但是但是,為什麼看到張家輝在《激戰》的演繹還是那麼激動。彷彿是看到《肖申克的救贖》裡的雨夜脫逃,彷彿是看到《天堂電影院》里所有舊日親昵鏡頭剪輯後的重現,彷彿是看到《教父2》里殺人後在人群煙火中走過的那張堅毅的臉。這些電影,是不是也把我的腦給吃了呢?

還沒來得及好好回答這個問題,已經連著看了兩場張家輝之後演出的電影,《魔警》和《盂蘭神功》。前一部張家輝不算是主角,更多地是被當做一個符號被林超賢從《激戰》中借用過來。無論是吳彥祖那張失去神采的臉,還是到最後點出「人心總納一點黑」的莫名其妙的劇情,都照出了張家輝努力張揚的笑臉後的空洞。看完這部已經對張家輝的狀態有疑惑,但是《盂蘭神功》上映的時候,還是抱著希望買了優先場的票,想看看能否找到一絲類似《激戰》那樣的驚喜。


《盂蘭神功》與《殭屍》——

當電影結束的時候,我難掩失望,不自覺地將它拿來和麥浚龍的《殭屍》作比較。同樣是作為導演處女作的恐怖電影,《盂》比《僵》差太多太多,無論是劇情,表演,還是整體設計,《盂》都是一部差片。

從劇情看,漏洞百出,讓人無法不去吐槽。吳家麗最後出現在和童年張家輝的合影里,按劇情是想告訴觀眾這就是他的媽媽,但那條線的敘述毫無一絲鋪墊。如果她都為班主生了兒子,到上不了台的時候不應該是抱著兒子去懇求老爹嗎?兒子都生了還不顧情面,再多委身他一次會領情嗎?即使吳不顧兒子作死燒了戲棚的時候班主能僥倖逃出來,依照設定中他薄情的尿性,怎麼可能對這個女人留下的兒子好呢?無法想像主線還能處處描繪老班主對張家輝的關切。再看張家輝同父異母的妹妹,這個設定中二十來歲遊手好閒女青年,到劇情中段鬼上身的時候偏要學戲而且要穿她媽媽留下的戲服,難道是想說當初燒死的篡位花旦就是她媽嗎?那不是四十年前嗎?張家輝遇鬼的情節也是令人摸不著頭腦。明明晚上劉心悠就在張身邊大費周章地鬼上身,結果畫面一轉就到了第二天了,是想說劉被鬼附體之後就出去玩了?還有張家輝白天不會看到劉排練嗎?是要多沒心沒肺才能問都不問?此類槽點太多,不再一一列舉了。最好笑的是,在結尾的時候拍張劉的鬼魂含情脈脈地牽手看戲是什麼意思呢?想說有情人終成眷屬嗎?那應該在她鬼上身的時候,好似《山村老屍》里吳鎮宇抱住黎姿那樣真心救她,楚人美才會退卻好嗎?

反觀麥浚龍的《殭屍》,結尾部份起到了昇華全片的作用。將所有悽厲慘絕的殭屍故事,全化成一個中年失敗男人自絕時的迷夢。而且《僵》全片無甚硬傷,無論主角配角筆墨皆有著力。每個人身上都附著孤獨感,蒼涼有勁。

從表演看,張家輝毫無影帝風範,從第一個鏡頭就開始迷茫直到最後死去,彷彿他才是被鬼上身的那個。他在這部戲裡的表演平淡之極,似乎想表現出一個備受壓抑的中年男人形象,但除去光環之外,沒有一場戲有稱得上發揮的地方,作為自導自演的影帝,這麼無私地不給自己加戲難能可貴。而一眾配角也沒一個能撐得起角色。除了上述劇情硬傷導致的電影骨架畸形外,原本可以刻畫豐滿的父子情,鴛夢重溫,冤鬼怨念等等的血肉亦乏善可陳。整體設計方面,整部電影本身像極了鬼上身,讓人想逃得遠遠的。反觀《殭屍》,每個角色都被賦予了深情的背景,而且人物之間各種精彩的交叉對手戲,在一個封閉空間裡織起一張巨大的網,把觀眾牢牢黏住。

《盂蘭神功》從片頭開始就預告了自己的毫無野心。借用與劇情無關的各種橋段,想盡辦法湊恐怖元素卻反將自己變成一部散漫的小品。不相關的片頭,無節操複製藍可兒電梯錄像,背後長臉的爛梗,分辨不清刻畫乏力的反派鬼魂,餘味糟糕的結局等等,全都讓本有機會昇華的劇情一次次令觀眾齣戲。再拿麥浚龍的作品來比較,《殭屍》光是靠美術設計和結局已經完勝《盂蘭神功》。《僵》裡面恐怕只有一場高大神秘鬼魂走過錢小豪和惠英紅的戲同核心劇情無關,但這場的氣氛像極了孩提時代反覆出現的恐怖夢境,詭異氣氛營造堪稱完美。結尾的神反轉也成為了一面鏡子,將所有的劇情重新映照了一遍,霎時將電影昇華。

那麼到底,這兩部電影相差在哪裡呢?顯然,靠《激戰》再獲影帝的成功反而成為了張家輝的負擔,在這部自導自演的片子裡他完全束手束腳,像是參加一場被逼著相親的約會。而麥浚龍的處女作自始至終體現了孤獨清冷,人生難追的氣息,可以將其稱為是一種愛,是感受到電影能展開並描繪人性種種後的讚賞。可以說,是否有愛,成為了電影成敗的關鍵。根據吸引力法則,只有帶著愛拍出來的電影,才能讓觀眾愛上。張家輝小時候看的大概是教父第一部,但若看完第二部就更能理解到,老教父對家庭的熱愛以及對成為大家族酋長式人物的熱衷令他在這兩方面得心應手,而第二代教父的冷峻取代了這樣的熱情,這或許和他的人生角色是被迫接受,以及西西里愛人的慘死有關,但從第二部裡的確看到他對家庭的愛並不是原生態的,而更多的是一種責任感,那種征服對手的快感,更像是一種恨。兩代教父的結局其實告訴觀眾,人生追求什麼,就會得到什麼。拍電影,也是一樣的。張家輝熱愛的,始終是表演,而轉身開始做導演,應該是過往不受重視的演藝生涯帶來的反彈,對觀眾認可的一種渴望。但他熱愛或者擅長的,還是表現人物,一旦開始講故事,在抑制自己人物表現的同時,採用藍可兒,背後長臉這種噱頭,只能贏來觀眾對這些噱頭的津津樂道,而忘了這部電影究竟想說什麼。


李安與世界盃——

曾經有一篇神級影評,是神秘網友西班牙眼寫李安的《色戒》。將電影中的情節解讀出國共偽三方勾心鬥角的的廣闊內涵來。除此之外,馬伯庸關於少年PI奇幻漂流另一種解讀的影評亦令人耳目一新。李安似乎幹慣了這樣的事兒,《臥虎藏龍》和《斷背山》裡面均有引而不發的感情脈絡。這樣的電影就像一款成功的香水,不同階段的味道交相輝映。其實每個人追求什麼,就會得到什麼。同樣是大導演,李安能夠把故事講出不同的層次來,諾蘭則像鐘錶匠一樣追求電影本身的結構,老馬丁喜歡粗糲的黑幫氣息,王家衛則擅長表現主義(裝逼)。這些拍電影人的所謂勝利,在於他們拍的就是他們的愛。

《盂蘭神功》上映的時候,2014年世界盃正進入高潮階段。每個人都從這個大舞台上追求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景像。陰謀論的最開心,各種看似偶然的事件被他們解釋得風生水起。看戲的,等到了德國隊屠戮巴西。看帥哥的,也各自找到ta們中意的對象。追求酷愛刺激的,聽了阿迪和耐克廣告的話,一股腦兒地押注在某場比賽上。縝密分析的,找到了賠率數字的各種變化和贏錢的可能。關注某隻球隊的,自然為自己的熱愛增添了註解,而關注勝者為王的,當然投入了德國隊的懷抱。就連旁觀面相的人,都從這個舞台的人的臉上印證了自己的理論。這樣一場大戲落幕的時候,皆大歡喜。想到搜索《色戒》影評的時候,看到作家水木丁寫的一篇,將這電影解讀出青春小說的味道來,和西班牙眼的分析放在一起看,我只能說,每個人,都會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世界,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生活。電影如此,生活如此。


人生森林——

記得剛到香港的時候,參加過一項野外拓展訓練。在西貢的郊野中,憑著相對年輕的衝勁帶著隊伍找尋目的地,要在指定時間(三天兩夜)內通過三個目標點回到營地。由於從沒有參加過這樣的活動,加上不同狀態的隊友需要照顧,最終還是沒有成功。時間條件限制下,達到一個點後就折返回去。但這樣的經歷依然留下了很多回憶,比如西貢山頭眺望漁家燈火的美景,午夜密林中伸手不見五指的行走等等。雖然由於種種限制,沒有完成預想中的路線,但我們還是畫了一個小一點的圈回到了起點,也是一種圓滿。

有一個故事是說有一對夫妻生育第四個孩子的時候被發現這胎兒已經有了致命的疾病,但他們最後選擇將這孩子生下來,這孩子活到第28天就去世了。但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他感受到了父母的愛,兄長的愛,模糊地感受到這個世界上的色彩和聲音,亦有笑容和病痛。也許真相併不這麼美好,但我選擇將這個故事當做一個寓言。人生總會是圓滿的,無論這個圈是大是小,帶著愛還是恨,快樂抑或疲憊。無論經歷過什麼,我發現,在人生的森林裡,跑回的,永遠是出發的原點。重要的,便是這個畫圈的過程。

而我們為什麼愛電影,去看,去觀賞一場場別人的表演,就是想知道,另一種畫圈的可能,另一種人生的味道,體會到自己圈裡圈外的風景。《天堂電影院》做到了,那些剪下的接吻鏡頭代表了別人殘缺的愛情和人生,卻在結尾為多多和我們補上自己心中的遺憾。《殭屍》做到了,那種被人遺忘的感受,精緻而淒涼的質感,以及結局的映射,滿足了觀眾的期待和導演致敬殭屍片的想法。而其實《盂蘭神功》也做到了,張家輝現在可以說自己是一個導演了,我們呢,也在鬼節的時候,有了一個暫時忘卻自己,感受驚嚇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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