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玩具世界呼喚救世主

我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從小隻拼過七巧板，沒搭過洋氣的樂高積木，所以對這些孔孔洞洞的玩具本身是沒有多大感情的。但因為對美漫頗感興趣，特地一賞去年那部《樂高蝙蝠俠大電影》，隨即愛到了骨髓里（當時的想法是，真人版《正義聯盟》拍出來都未必比那精彩），所以對這部同一世界觀的《樂高大電影》產生了相當的期待。令我興高采烈的是，正義聯盟那幾位繼續出來露臉，大超被綠燈強行「逼彎」，神奇女俠走了個過場，只有蝙蝠老爺黑著臉將涼麵笑匠本色維持到了最後。其實我挺替他叫屈的，人也沒做錯什麼，中間還立了一次大功，就這麼稀里糊塗把女友弄丟了。看到最後我甚至覺得，這段三角戀描寫有不尊重女性之嫌，誰戰鬥力強、誰是救世主就能牽手美女，多少有點把美女當戰利品的意思，而考慮到是兩情相悅的話，女方主動移情別戀也叫我難以接受。哎，我是有多愛韋恩老爺，見不得他再受一次《黑暗騎士》的苦。

當然，這可不是另一部樂高版的正義聯盟，其囊括的美國流行文化之多，開搞的頻率之密集，段位之高，讓我再度慶幸沒有被文化差異（或者說是貧富差異導致的文化差異）嚇退。剛播到建築大師集會那段，我就意識到這又是一部揶揄無數名角名事的群英薈萃，立刻啟動腦細胞開始記錄，最後大致記得如下：上面提過的正義聯盟四巨頭；《星球大戰》的韓索羅、楚巴卡和C3PO，由於引擎被蝙蝠俠偷走，千年隼號遭太空蟲吞噬；林肯總統；《辛普森一家》；鄧布利多和甘道夫（原來不止我分不清這兩位）；2002年NBA群星，我不明白為啥是2002年，後來查了下，原來有一部同名紀錄片；《忍者神龜》；《終結者》的經典台詞「想活命跟我走」；《小汽船比爾號》那個房子倒下砸人的畫面，也曾被成龍用在《A計劃2》里。另外求助，反派那句「just business」非常耳熟，是哪個電影裡的台詞（不是《加勒比海盜3》！）。

前面說，本片和《樂高蝙蝠俠》屬於同一世界觀，嚴格來講，此言大謬，但我也是到了第三幕才恍然大悟。《樂蝙》其實就是把正義聯盟的故事用樂高的人物樣式演繹一遍，加上某些樂高世界特有的情節安排（比如超人和蝙蝠俠輕易互換身體），本質上，還是一個漫畫世界的平行螢幕空間。而本片在主題上，一直不像是一部純架空的卡通片該有的規格，一開始似乎是反集權，鼓勵主角以「獨立人格」當上救世主，之後又委婉地批判無政府主義，安排主角唱著紅歌（其實不是）讓「建築大師」們團結起來，成為大大師。關鍵在於，兩個極端都不是好事，最後肯定要達成一個和解，但如此龐雜的命題不是卡通片可以應付的，短短的篇幅和玩世不恭的基調更難得出結論。想當年《大都會》何等神作，資本家和工人握手言和的結局，還是被人罵了個半死。《樂高》聰明就聰明在，一下子跳出玩具世界，把複雜的社會議題歸結為父子倆對待玩具的不同態度，隨著父子的交心和解，遊戲中的獨裁者和反抗軍也達成了新的共識，一切都顯得舉重若輕。其實影片開頭不久，就在暗示這個世界並不獨立，反派的強力膠、刀片等物事明顯不屬於樂高積木，靈敏的觀眾應該早早有了預感……

影片還有一個特色，雖然大量出現美國或西方流行文化的角色和內部笑話，可我認為，這是一部比《功夫熊貓》更有中國文化內涵的好萊塢動畫片。建築大師所謂的「天賦」，正相當於種種神奇武功，艾米特作為一個沒有「武功」卻擁有絕世「武學天賦」的人，從默默無聞走向俠之大者，與數不盡的武俠典著殊途同歸，比《功夫熊貓》更貼近國人視角。第三幕中他經過涅槃，打通任督二脈，回到樂高世界力挽狂瀾，立刻讓我想到《駭客帝國》的復生一段，《駭客》正是齷齪司機大規模取材東方文化的中西合璧之作。艾米特在玩具世界外也能移動身體，就好像《駭客帝國3》尼奧在現實也施展超能力，突破了全片「就是父子倆在玩玩具」的理解，確實譜寫出救世主的神話。到了這裡，我得收回開頭的話了，人們常說文化差異會成為一部電影普及的阻礙，但《樂高大電影》告訴我們，只要佈置精心，東西方文化可以在一部作品中交匯地如此渾然，得到不同國度、不同年齡、不同經歷觀眾的一致喜愛。（文/方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