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悲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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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把熱情當愛情，對於愛情的殘忍，我一點都不想看到。」
開場獨白，「愛情的殘忍」，我還沒韻過神來就被容教授策劃的10週年紀念驚艷到，心想改天一定叫我家那位好好學學（千萬不要學）……可當我得知結局後，這幸福的一切卻讓我心有餘悸。
人究竟是一種多麼神奇的生物？同樣的丈夫，同樣的吻，不知曉他的外遇時，讓你如此心醉神迷；真相大白之後卻又讓你覺得這一切都那樣面目可憎。


那個男人
先把渣男解決吧，然後我好細細韻味那兩個可憐的女同胞。
應該說，在影片的第三分鐘就可以看出端倪。在當街的咖啡館，朋友即將到來之際，仍不顧一切地求歡的男人，應當是非常鍾愛刺激的，這種人本身出軌的機率就很高吧。
容教授的第二次出場是在他的課堂上，談吐優雅，見解精闢。「不要迴避，做錯了也不要變得卑微。不狡辯，只回答問題的重點。」當學生問起如何面對難以回答的問題時，他給出了這麼一個不無睿智的答案。可當外遇的事情被妻子覺察後，他的做法卻是完全的顧左右而言他，根本不理會問題的關鍵。可見一個人說的話，和一個人本身實在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對象，因為一個人說的話而信任他，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藝術是欺詐。」這是他的第二句名言。我想，在容教授的世界裡，不僅僅藝術是欺詐，欺詐本身更是藝術吧。在素英問起保險套的事情時，他用完美的演技全盤否認，如果不是真相曾赤裸裸地擺在素英面前，他絕對能瞞天過海。
他是如此的自信，或者說自負，彷彿根本不覺得外遇會給他帶來什麼危機。在兩個女人面前，他的「我愛你」都說得如此誠懇。我相信每一句他都出自真心，只是對於愛，他的理解與常人不同。
就好比在建築設計中，他從不允許任何人有任何質疑，認為無論如何都只有他是對的。在整個感情糾紛中，即便最終他決定放棄小三回到妻子身邊，他也不曾說過一聲「我錯了」。在他的世界裡，根本沒有「我錯了」一說。
只是最後他被活活凍死了，現實生活中這不太可能發生吧。畢竟說到底，他的外遇事件在真實世界裡不過小毛猴，比他更惡劣的人比比皆是。而這些渣男往往活的比常人更風生水起。
我更喜歡他活下來，在失去一切的痛苦中折磨到死。


兩個女人
從頭到尾，最讓我豎然起敬的是素英的冷靜。從十週年紀念的晚上，偶見地上的保險套，她撿起藏好，若無其事地彈唱；到面不改色地親耳聆聽小三跟自己的丈夫說情話；再到傾聽小三一臉幸福地述說與自己丈夫的性事……這一切如果放到我身上，我想也許我早已奔潰，或者爆發。
真正發現外遇，是在容教授的辦公室裡，看到秀智發來的聊天資訊。主動的聯繫，超多的表情，歡喜的愛慕之情從文字中都能直接看到。與此同時容教授全無回復，她也毫不介意，興緻盎然。可見這樣的模式早已有之（可悲的、卑微的第三者，除了付出愛情與身體的喜悅，她什麼都不曾得到過）。
而素英猛然間發現的驚愕，從不經意翻看電腦到擴張的瞳孔，驚起，五雷轟頂的心情表露無遺。（如果是我，我會怎樣？）
一路跟隨秀智到健身房，製造機會與之結識，再坐同一輛車返回，整個過程，沉浸在幸福中的秀智輕鬆愉快歡喜雀躍，素英卻心情壓抑表情沉重。在車上，遭遇了丈夫給小三的甜蜜電話，她冷靜地開車，表面不找痕跡，左轉向燈卻錯打成雨刮——秀智的幸福有多豐滿，素英的痛苦就有多直接；痛苦有多強烈，她的鎮定就有多強大。
在素英攤牌後，容教授把秀智約出來，說「我們是不是分開的好」 。連分手都用一種浪漫的手段，彷彿這一切只是因為內心深處的不安一般。可秀智卻抱著他說「我愛你」。他倒是愛回來了，可是一場激情之後，想起那句「還是分開的好」時，該作何感想？秀智的歡飲雀躍背後，又有多少她故意逃避掉的問題呢？可以想見，整個過程中，身為小三的秀智絕對不是沒有痛苦過。否則不會在容教授的紀念日裡偷偷跟去拍下「正室」的照片。對痛苦與侮辱要有多大的免疫力，才能在「分開」兩個字面前柔情萬丈地說「我愛你」？仔細考慮開去，這個小三似乎讓你根本恨不起來。只是可憐而已。她過於天真，以為愛情真的可以只是純粹的愛情，所以不顧一切不計後果。她過於卑微，所以一切痛苦糾結都藏在背後，只把微笑和身體奉獻在他面前。
不知為何，對於這「純粹」的愛，我提不起一點憐惜之情。愛情不只是純粹就可以。就好比這，再純粹，也不過早就了三個可憐蟲而已。
與秀智結識以後，素英就常常去健身房練瑜伽。一邊看著情敵的一舉一動，一邊大汗淋漓地練瑜伽。我說不出來這是怎樣的一種感情，但我可以說，我非常理解那樣的心情。沉鈍的痛苦，阻擋不了緊隨情敵而動的視線，控制不了耳朵對其發出每一個音節的敏銳捕捉。痛苦越深刻，不甘便越濃烈，於是練瑜伽時搖晃的身體只會讓她更加咬牙堅持。
然後，到某一天，發現素英的頭髮已經剪短，瑜伽動作也越來越嫻熟——重複的痛苦已然開始改變，痊癒已經悄悄開始。
我很好奇這以轉變所耗費的時間。對於這一過程，電影中只閃過她挑選瑜伽服的一瞬。第二遍看這部電影時，我開始感念：要多久，才能在情敵面前談笑自如？要多久，痊癒才會從痛苦中悄悄萌芽？將這一切電影可以一幕閃過，可那個生生品味這一切的痛苦的女人呢？無論時日多長，痛苦都得一分一秒捱過。電影中，素英留給看客的只有落寞的眼神，孤寂的身影，輾轉的身姿，至多不過兩行清淚。這個女人的內心究竟有多強大？
與此同時，丈夫卻與小三深度甜蜜中！（抓狂！火大！她怎麼能忍得住不去閹了他丈夫？怎麼能忍住不去踹他兩腳，叫他永世不得再風流？？！！）
在秀智家中，看到滿滿都是自己丈夫與之親熱的照片（我靠，去你大爺的，滾你媽的蛋……如果是我，絕對無法忍住，一定聲嘶力竭歇斯底里立馬把淫照全部撕個粉碎，再撒到那姦夫淫婦血淋淋的屍體上！！！！！！）
問起「男友是有婦之夫不是壓力很大嗎」，秀智的回答卻勾起了素英眼中的同情。也許，是秀智如同自己一樣純粹的感情以及終歸不能如願的痛苦，讓她猛然意識到他們共同的可悲之處。毀掉自己的情敵，這不過是非理性的痛苦與衝動。而這些痛苦的最初來源，是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該死的，該被毀掉，該下地獄的，是他。
談起他們的第一次，秀智不無倖福地訴說那次吵架後的性愛，投影儀下素英的臉痛苦到幾欲痙攣。我也跟著她一起痛苦。
眼睜睜地看著小三講述她與自己丈夫的一切，這樣的痛苦是多麼直接與殘酷，為何素英還要繼續與之接近？也許，痛苦雖然慘烈，卻總不如被蒙在鼓裡的傻子可憐。如果是我，我必定也寧願接受真相的殘酷，也不願做幸福的傻子。
生在辦公桌上的一幕，我久久無法將其從腦海中抹去。它給我的不僅僅是極度的厭惡，是內心深處根本無從發洩的怒火，是被冰冷殘酷的現實擊倒的無助，以及你深知那赤裸裸血淋淋發生的一切你絕對無法改變的絕望。那種感覺，讓人覺得想要毀掉一切。
寫著寫著，我感覺自己並不只是在寫她們的故事，彷彿這一切終有一天會發生在我身上一般。
我能祈禱上天不要讓這一切發生在我身上嗎？
祈禱是沒有用的。
如果是我，我相信我的痛苦絕對不會比素英少。我可以接受他愛上別人，卻絕不能接受身體的出軌。因為人的感情是如此難以掌控，愛上別人也許是情非得已，行為卻是我們可以控制的。所以，如果真的要有那麼一天，我希望他當即告訴我。我不願意一年以後才發現自己的感情和婚姻早已污濁不堪，而我卻連及時斬斷它的機會都沒有。那樣，我的痛苦便無法純粹，而註定要與憤怒、憎恨、絕望作鬥爭。那樣，我會想殺人的。
素英巧妙安排，終於讓容教授決定回到妻子身邊。挽留之際，聽著容教授說「從過去到現在，我都沒有變過」，「我愛你」，「我今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守護你」，素英淚流滿面。可是我也從她的眼神中讀到別的東西：這個回頭的男人，已經不是他要的了。這一切本該讓她心醉神迷的情話，只不過讓她連冷笑的力氣都沒有了而已。


「你為何這麼痴迷呢？忘了他吧，沒有想像的那麼孤獨。」

「失去愛情，就好像從噩夢中醒來。不過到最後，會明白，人一開始就是一個人。」
這句話作為結尾，真的是太美了。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但悲傷即是現實。這個悲傷的故事，讓我們能更有勇氣面對現實的殘酷。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