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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凡的少年時代--Ivan's Childhood (Ivanovo detstvo)

伊万的童年/伊凡的少年时代/伊凡的童年

8.1 / 29,659人    95分鐘 | USA:84分鐘

導演: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Eduard Abalov
原著: Vladimir Bogomolov
編劇: Vladimir Bogomolov Mikhail Papava
演員: Nikolay Burlyaev Valentin Zubk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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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flora

2014-08-24 21:54:56

抓不住的夢幻童年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伊萬的童年》是塔可夫斯基的第一部長篇敘事電影,在這部電影裡,他依然保有《壓路機和小提琴》中的浪漫主義和人文關懷,卻更殘忍地揭示了現實與夢境的巨大差別。

   小男孩伊萬,因為家人被德軍殺害而走向復仇之路。在戰爭的年代,一切都兵荒馬亂,誰也不會想到一個十二歲的男孩,本該擁有怎樣的生活,但在伊萬的內心深處,有著屬於他的美好記憶,有著屬於他的,回不去的夢幻童年。

   影片開場,伊萬躲在樹幹後面張望,好像在玩捉迷藏,畫面左側,一個完整的蜘蛛網擋在伊萬的身前,暗示著此刻美妙的靜謐已成過往。舒緩悠長的音樂起,升鏡頭帶觀眾到樹木的頂端俯視著伊萬,黑白的色調讓鮮花也只能呈現出無力的蒼白,但水波般溫柔的音樂讓觀眾知道,伊萬站在一片開滿鮮花的草坪上。畫面又馬上切到鹿的面部特寫,在和平的年代,動物都是很常見的,下一刻鏡頭跟隨著伊萬奔跑,他四處張望,看到蝴蝶在花朵間飛舞,而他自己也如同那自由自在的蝴蝶一般,飛了起來。音樂的所創造的夢幻氛圍,伊萬無憂無慮的笑聲和布穀鳥的「咕咕」聲充斥著觀眾的耳朵,我們跟隨著伊萬,飛到了他母親身邊,陽光下的林間樹影斑駁,伊萬跑向母親,喝母親提的水,愉快的告訴母親「有隻布穀鳥」。塔可夫斯基用畫面向觀眾展現了一首美妙的詩,他的電影語言是帶著浪漫詩意的,一切都太美好,美好到下一秒,一切都會破碎。

   伴隨著伊萬尖利的喊叫,畫面切入一間逼仄黑暗的房間,伊萬從夢中驚醒,醒來的他馬上有了作為一名偵察人員該有的認真嚴謹,戴上帽子小心翼翼地出門。塔可夫斯基表現戰爭的方式相當柔和,在伊萬渡河時,樹林後偶有點點火光,看起來還跟煙花似的,戰爭的表象也許看起來意圖宏大,但放置到個人身上,無疑是一場災難,對於伊萬而言,更是如此。

   伊萬的第二個夢境,由悠長的音樂和滴水的音響帶觀眾進入。畫面從井底向上推進,我們可以看到伊萬和母親在討論井底的星星,母親說:「對於所有的星星而言,所有時刻都是夜晚。」伊萬伸手去撈水裡的星星,使這個夢境顯得愈加浪漫,奇幻的音樂,伊萬的笑聲和水波蕩漾開的聲音充斥著觀眾的耳朵,一切都太美好。但伊萬終究躲不過失去母親的現實,在夢中,急速掉下的水桶讓伊萬又一次體會到失去母親的感覺。塔可夫斯基是如此的溫柔,給了伊萬一個美妙的夢境,在夢中讓伊萬見到了思念的母親;塔可夫斯基又是如此的殘酷,讓夢中的伊萬,也逃不過失去母親的事實。

   醒來的伊萬特別冷靜地詢問年輕軍官問題,冷峻的眼神讓觀眾懷疑這是否是個年紀只有十二歲的小男孩。塔可夫斯基沒有用炮火連天、殘肢斷臂的畫面來表現戰爭,而是用一顆被傷害了的少年心來表現戰爭,他用對待伊萬的溫柔對待觀眾,同樣用對待伊萬的殘酷對待觀眾。可能我們沒有看到任何血腥暴力的場面,卻發自心底地心疼這個受盡苦難的小男孩。電影的詩意現實主義讓觀眾也受著和伊萬一樣的難。

   在伊萬獨處時,他打下鍾來,標誌著自己復仇之路的開始。他看到了親人們留下的字跡,他看到親人們最後一刻留給他的希望,希望伊萬去復仇。嚴格來說,此處應該也算是伊萬的一個夢境,在親人離開時,是否真的留下了讓他去復仇的字跡,觀眾不得而知。但對於伊萬來說,這一切都存在,因為它們的存在,他復仇的心才更堅定。這一段的音樂詭異尖利,畫面剪輯快速,具有強烈的表現主義風格,這一切都展現出伊萬混亂惶恐焦慮的內心,當真的面對那個「仇人」時,他情緒失控的說:「你以為我忘記了嗎……」話沒說完就崩潰地坐在板凳上哭了起來。

   直到伊萬崩潰的痛哭,塔可夫斯基才給了觀眾幾個爆炸的畫面。這終究是一場可怕的戰爭,對於人的毀滅是不可挽回的,即使看起來極具成人化的伊萬,也只是一個小孩子。放在和平的年代,他會一直活在夢幻般的童年裡,有親人呵護,有朋友相伴。觀眾看到的,是一個孩子被毀掉的童年,導演希望我們看到更多的,是那些被戰爭毀掉的人生。

   第三個夢境最是如夢如幻。伊萬看著「為我們復仇」的牆面睡著,溫和舒緩的音樂漸起,畫面上出現了一輛載運蘋果的卡車,天空下著大雨,偶爾還有閃電。伊萬和一個小女孩坐在蘋果上,伊萬在找一個能令小女孩滿意的蘋果,小女孩卻一直在靦腆地笑著。畫面幾處對於小女孩的特寫非常美麗,她低著頭,雨水沿著她的髮絲流,伊萬遞來蘋果,她抬頭,害羞地笑著搖頭。閃電每閃過一次,小女孩的頭髮就幹一些,直到最後,她的頭髮用髮帶綁著,額前的劉海隨風輕飄。這裡拍的非常美好,也十分具有象徵意義,蘋果最後通通掉落,卡車卻毫不知情的繼續開著,戰爭就像這一輛卡車,我們看到它在向前走,卻不知道在這一過程中,瓦解了多少文化。塔可夫斯基沒有告訴觀眾小女孩的去向,不過觀眾透過伊萬,也多半猜的到她的歸宿,或者是早已死去,或者是同伊萬一樣,帶著一顆復仇之心痛苦地活著。無論是哪一種,都是我們不希望看到的,卻是戰爭必然造成的。

   在伊萬被德軍絞死後,他的眼裡浮現出曾經的童年。畫面承接第一個夢,地點卻變成了海灘旁,伊萬喝完水,目送媽媽走遠,然後和小夥伴們在盛開鮮花的草坪上玩遊戲,他去追逐第三個夢境裡出現的小女孩,音樂輕快而具有儀式感,他們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淺灘里,陽光下的水面波光粼粼,伊萬的童年本該如這水面一樣耀眼,卻因戰爭而不得,最後一個畫面裡的伊萬,伸出手想要抓住樹幹後的太陽,如同他想要抓住那段和平時期裡的夢幻童年一般。但現實是,他抓不住。伊萬的人生是時代的悲劇,冰冷的戰爭是人類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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