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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amouse

2014-09-12 12:00:01

一場被加繆預言的戰爭


出生於阿爾及利亞的法國哲學家阿爾貝·加繆,曾於1954年寫了一則13頁的短篇小說《來客》,3年後收錄於其著名的短篇小說集《放逐和王國》當中。同樣是在1954年11月,反殖民爭獨立性質的阿爾及利亞戰爭,全面在該國的民族解放陣線和法國殖民軍隊間爆發。

因此,這則發生於短短一夜,關於一個憲兵抓住一個當地殺親兇犯,將其移交給一位法裔鄉村教師,要求送往附近城鎮進行判決的故事,也就在某種程度上,預言了戰爭的不可避免。

導演大衛·奧霍芬將這則短篇進行了時空向度上的雙向延展,大肆刪減了憲兵角色,改編成為一個頗具西部片氣質的逃亡雙雄故事,並以此為腳本,拍攝了自己的第二部劇情長片《遠離人跡》。能說流利西班牙語和法語的美國演員維果·莫騰森,成為加繆小說裡的鄉村教師Daru,而曾在多部法國電影裡扮演阿爾及利亞故鄉人的Reda Kateb,則是小說中那個因懲戒性族法家規被追殺的Mohamed。原始的族法與殖民地宗主國的法律,部落對兇犯的追殺與法軍對游擊隊的絞殺,一道在尷尬的時間點湧來,成為Daru完成移交任務、Mohamed苟且求生之逃亡路上的可怖障礙。

維果·莫騰森那張堅毅的臉,非常適合荒涼粗獷的北非沙丘,他註定是一個有著暴力前史的狠角色。果不其然,逃亡中的兩人落入民族解放陣線游擊隊之手,藏匿於山洞中時,一位位戰士上前敬禮,原來在二戰的義大利戰場,Daru就曾是這些法國外籍軍團的指揮官。如今,他們卻成了拼死推翻法國殖民者的革命者。

當然,Daru並不認為自己該是敵人,甚至不該是法國人。他出生於阿爾及利亞,作為開拓者的父母也葬在阿爾及利亞,這裡才是他的故鄉。他和創造他的加繆一樣,都是登陸北非時有些穿的「黑腳」(pied-noir),這個名單中的真實人物還包括:路易·阿爾都塞、艾迪特·皮亞芙、伊夫·聖·洛朗、雅克·德希達……

他們都曾實打實的是北非土地上的一員,直至1945年5月8日。這一天,盟軍和群眾在巴黎和法國各大城市鄉鎮瘋狂慶祝來之不易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阿爾及利亞東部塞蒂夫的市民卻為著另外的目的走上街頭。他們一廂情願的以為,在把年輕的孩子們送上歐洲戰場並付出慘重犧牲代價後,戴高樂理應給予他們獨立;他們還要求釋放阿爾及利亞人民黨(PPA)領袖Messali Hadj。看著遊行者揮開「非法組織」PPA那綠白相間的星月旗(現阿爾及利亞國旗)後,監控遊行隊伍的軍警在慌亂中開槍了,並引得住在街邊樓上的法國居民也向人群開火,一場混戰不可避免的開始了。102名歐洲人被殺死,法國軍隊隨即展開報復,甚至動用了飛機進行轟炸。阿爾及利亞人在屠殺中究竟死了多少,雙方數據存在相當大誤差,法國曆史學家認定只有1500人,但阿方數據卻堅持4萬5千人。

「突尼西亞,摩洛哥,我們可以讓他們獨立。但是阿爾及利亞是另一回事,這裡本來就是法國的地方。」一位法國軍官曾如此堅持。而這場屠殺的下令者杜瓦爾將軍,在年老後毫無羞愧地匯報工作:「我的決定將獨立運動推遲了10年。」

這些年,關於法國與阿爾及利亞糾結關係的出色作品並不少見。2010年的《法外之徒》中的三兄弟,在屠殺慘案過去後,老大成了抵抗運動成員,被逮捕並送到巴黎關押;老二加入了法軍參加了越戰,被俘後經第三世界兄弟教育回國;老么在地下拳賽中成為最大膽的賭徒。他們從馬賽開始,為生存拚殺,最終成為最有影響力的阿爾及利亞黑幫。同年的另一部力作《人與神》,則置於1990年代,戰後留在當地的八名法國西多會修士,在政府軍和恐怖份子談判破裂後,成為了慘烈的犧牲品。

而這部置景於同樣山區的《遠離人跡》,則以一種「明的淨化」之高明手法,剔除較為複雜的歷史背景,而將角色置於一場無力抵抗卻又屢屢化險為夷的獵殺遊戲當中,甚至心懷善意的將殖民者與被殖民者的後代,昇華成為西部片裡常見的患難與共兄弟。只可惜,那註定只是一廂情願的美好想像,加繆小說之外的真實歷史,是由鋪滿荒野的屍首寫就的。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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