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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Dearest

亲爱的/亲爱的小孩/打拐

7.6 / 2,653人    128分鐘

導演: 陳可辛
編劇: 張冀
演員: 趙薇 黃渤 佟大為 郝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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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線木偶

2014-09-28 08:25:06

THE PAST IS NEVER P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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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的我與母親單獨住在一起。一個女人獨自養家想起來就不容易,更何況還要支撐遠在南京讀博士的父親。母親一個人打兩份工,而放學後的我就只能坐在學校規定的家長接送點的路肩上等待遲遲不能出現的母親。那時候我也不過小學一二年級。看著同學們一個一個被微笑著的父母們接走,看著太陽逐漸打起哈欠,看著天邊拉起暗色的帷幕……我就坐在路肩上等啊等啊,等到後來我和在旁邊開乾果店的老闆娘成了忘年交,才會等到疲憊的母親到來。當我再長大一點,知曉了孤獨的滋味,不再有耐心等待。肚子餓的咕咕亂叫,我拿著僅有的兩塊零花錢買了包子,用塑膠袋裝著扣在巨大的書包旁邊,緩慢地但毫不猶豫地朝家的方向走去。塑膠袋裡小小的包子就在身後晃啊晃啊。母親急得快瘋了。我用孩子的腳程去丈量騎自行車都要半個小時的距離,母親趕到接送地點時不見我的蹤影,她就在家和學校兩點之間來回,發了瘋一樣地找,頂著風喊我的名字,最後聲音破碎在強勁的風鼓中。後來她在路邊找到我,一句話都沒說,帶回家就打。我至今依然記得衣架與大腿肌肉相碰撞的聲音,以及因為哭泣扭曲而僵硬的面部肌肉的感受。那一聲聲都是看不見的眼淚在破碎,母親隱忍的巨大苦痛與辛酸。母親恨與怨,而最後只有極度的焦慮與擔憂,她有多害怕,我到現在才能夠窺見一角。田文軍與魯曉娟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崩潰了,抱起孩子瘋狂逃跑。不論後面千軍萬馬的追趕,不論行為有多麼荒誕,他們的孩子找到了。在出派出所的臺階上,黃渤飾演的田文軍半蹲著身體,哭。沒有聲音,沒有動作,就那樣依靠在牆壁上,那一刻的寂靜是情感飽和的極點,半輩子的苦樂都在那短短的時間內充分地傳達給了觀眾。丟失愛子的愧疚,歷時三年的苦尋,被騙的悽惶,得知孩子死亡的絕望,幾乎將人能夠體會的所有苦難與感情起伏都體會過了之後,才發現都抵不過找到孩子的喜悅與孩子不認自己的悲涼。他的苦,正如魯曉娟在看心理醫生時說的「我前夫病的比我還嚴重,但是他不知道」,已經成為他靈魂與身體的一部份,成為了「病」,他將一輩子與之共存,所以孩子找回來之後,甚至晚上下樓倒個垃圾都要將熟睡的孩子背在身上。導演是在那沉重的無法顫動的寂靜後,才將發出聲音涕泗橫流的田文軍放入鏡頭。這時候,才是感情宣洩出來的時刻。世界上任何情感都沒有親情來得深厚,哪怕愛情也只能冠上強烈的名義。而最為深厚的親情莫過於父母子女之間的牽絆,這一牽絆又在孩子丟失的事件中被放大到極致。就像我的母親,劇中父母們把自己此前的人生投注到丟失的孩子身上,孩子成為了精神支柱,成為了家庭的網,或將家庭聯繫地更為緊密,或者勒得千瘡百孔。找尋孩子已經被找尋自己生存的意義所取代,所以在韓總宣告自己妻子懷孕後,所有人只有驚愕,那是背叛。韓總只能獨自離開,獨自哭泣。他背叛了自己。
    
    人販子帶給雙方同樣深重的傷害。而我們往往只關注丟失者的痛苦,而義正言辭地指責孩子後來的歸屬。正如我最喜歡的美劇中的一句台詞:「It isn』t because blood make you are family. You have to earn it.」親情不是來自於血脈,而需要在日與夜的相伴中積累出來。那才是家人。被拐走的鵬鵬一心認為趙薇飾演的李紅琴是媽媽,還有楊吉芳是妹妹就是這個原因。而且直到魯曉娟提出將楊吉芳也帶回家才第一次主動牽魯曉娟的手。對於李紅琴也是如此,她將兩個孩子視同己出,給予全部的愛與關注。在影片接近尾聲的時候,李紅琴找到田文軍,她說「別給孩子吃桃,他會過敏」,恰恰是當初鵬鵬丟失時田文軍所對外叮囑的話。這就是愛,一個母親所能給予的最偉大的愛。明明白己的痛苦要將自己淹溺,她最關心的還是孩子。李紅琴一開始就處於不利的位置,她農民的身份註定她在這個社會上是卑微的,她是弱者。我們看到她在拼命追逐搶孩子的田文軍和魯曉娟的時候,她兩次被摜地上。當我看到她蹲著,縮在牆角,在派出所用方言面對站著居高臨下用國語嚴厲訓斥的警官的時候,除了可憐她還覺得可笑。這就是我們這些在都市生活久了的人面對農村人的普遍態度。而她的孩子的確是被拐來的,她所面對的是被拐父母群體的怨恨,司法的無情,強權的冷漠與社會的歧視,這幾乎是整個世界的欺壓。一個從未出過村的農村婦女如何與整個世界敵對?李紅琴不過是想見寄養到福利院的孩子一面,不得不像個賊一樣爬排水管。而想見兒子只能跟蹤。她嘗試著請律師,甚至以身體換取證詞,雖然打動了佟大為演的高夏,但是終究非一人可攬狂瀾。李紅琴因為看到站在路邊做宣傳的兒子而飛奔去擁抱他,迎接她的是整個失子父母的拳打腳踢、憤恨辱罵,律師在其中努力保護她,所能做的,也只是讓她少挨幾下打而已。李紅琴抓著田文軍手的那一聲「對不起」,她在為不是她犯下的罪名賠罪,她憑直覺懂得了那些父母與自己的相似性,那聲對不起,其實在內心底,是她自己想聽到的也說不定。從村莊到城市,從安微到廣東,從大字不識到上訴法庭,李紅琴為了孩子幾乎將所能冒的險都冒了。福利院院長聽到李紅琴說請律師的時候看她的眼神簡直將嘲笑二字直接砸到她身上。那就是城市真正看待農村的態度。
 
    影片的結局每個人算是各得其所。鵬鵬上了小學,自我介紹的時候理所當然地介紹田文軍和魯曉娟是自己的父母,曾經被拐走的經歷只留下了難以改口的方言和妹妹這兩個痕跡。妹妹楊吉芳在福利院靜靜等待著「家人」的到來,而且她一定會等到。李紅琴擁有了自己的孩子。最後的鏡頭又是李紅琴蹲著,縮在角落哭泣。什麼都沒改變,但所有的事物都已經不再相同。The past is never past.

   (影片涉及了很多內容,國家法律與人的關係,公僕與人民的關係都有提到。只是佐料而已,隔靴搔癢。但是在審查之下,能夠放進電影,並且被我們看到,已是不易。不再苛求。)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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