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不是寂寞的解藥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我被海報上這個男子所吸引。海報大體是溫潤而曖昧的莓紅色，內容只有一個男子的近景照而已。這個男子有一雙感傷而疲憊的綠色眸子，這雙眼睛含情脈脈地凝望著。安詳與頹喪，陰柔與剛直都在一個畫面中。海報下方孤伶伶地寫著電影的名字，也是男子情鬱於中的所在，《Her》
這是部電影的中文譯名為《觸不到的她》。故事背景設定在未來的世界，海報上是主人公西奧多，一個為人代筆寫信的作家，生活波瀾不驚，情感無依無靠。剛剛結束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仍未釋然。日子過得寧靜而感傷。西奧多安裝了最新的人工智慧作業系統，這個作業系統具備人工智慧，可以學習，富於情感，系統以清晰而睿智的女聲出現，取名薩曼莎。西奧多的生活中的一切都需要網路，薩曼莎成了他生活上不可缺少的助手，同時，隨著溝通的深入，西奧多愛上了這個聲音。
影片一開始，西奧多對著鏡頭親切而深情的訴說著，鏡頭拉遠，旁邊格子間中的人也在說著什麼。一個寬敞的辦公室中兩個格子間中的人自顧自替別人的訴衷腸。這就是他的工作，根據客戶的要求寫家信，然後將漂亮的電子信寄出。用自己的寫作才華和情感體驗替別人傳情。西奧多的工作時「情感婊子」，從格子間外看冰冷，從格子間裡看溫馨。下班後一個人擠地鐵，處理個人事務，刷新網路資訊，被淹沒在眾人中。
工作中寫信釋放他的情感，而回到生活後，情感會收斂起來。而人是為生後而活，工作有章可循，生活無法可依。西奧多是孤獨的。他深居簡出的生活沒有妨礙的任何人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心。
深夜獨自躺在床上時格外寂寞，與前妻美好的回憶抑制不住地在腦海中回閃，同時還要夾雜一些網路艷照。在夜晚時，一切都沉靜下來，心靈和肉體顯得格外寂寞。無奈下西奧多戴上耳機開始胡亂闖聊天室，期待與其他求歡者艷遇。不過，他遇到的豪放女過於有激情了，西奧多聽著耳機中欲罷不能的呻吟聲驚慌失措，另類的性要求也令他無所適從，驚魂未定後，黯然的睡去了。溫文爾雅的寫作者駕馭不了「BIG GAY」這樣的網名。因為那不是他。
影片中的街景看不到結伴出行的人，都是獨來獨往的人或低頭族，西奧多最典型。獨立而被動，渴望愛情又害怕親近。這是為什麼他會與相親女激吻但面對責任時遲疑的原因。他畏懼愛，因為與前妻撕裂的感情傷口還沒有癒合，這不只會隱隱作痛，還令他喪失了愛的能力，他最需要的就是交流，不是寒暄不是玩笑，是能走進心靈的守候。這時薩曼莎出現了，薩曼莎的出現改變了西奧多的生活。薩曼莎是理想的女性，雖然她不存在於物質世界，但她仍具備了對於男人來說女人該具備的都全部優點，睿智、敏感、獨立、善良、溫柔，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薩曼莎是能夠清理西奧多生活混沌的人。她欣賞並且支持西奧多的工作，在西奧多悶頭編輯信件時耐心閱讀他的創作，中肯的提出建議，甚至勇敢地幫他寄去出版;她陪西奧多一起體驗新鮮事物，一同去海邊，帶西奧多體會安寧的心曠神怡；帶西奧多在街道上體會冒險的樂趣。她是他工作的搭檔，心靈的醫生，生活的主持人。熟絡起來後，薩曼莎已經走入了西奧多的內心。她治癒了他的寂寞，清掃了他的陰霾。不知不覺的孤單結束了，愛情開始了。
薩曼莎是西奧多的耶穌光，西奧多平淡而陰鬱的生活被薩曼莎滋帶來的愛情所滋潤。但是幸福也會受到衝擊，特別是這樣一對有情人。西奧多與薩曼莎始終無法真正結合，這類科學幻想出來的矛盾已經是老生常談了，但是影片給了我們一個人性化的情節設定。由志願者來扮演薩曼莎的實體，志願者不會做任何齣戲的行為，就像個機器，而薩曼莎則成了靈魂。這個設定展現了未來社會的倫理觀已經擴展至非生物層面，人類的情感顧及到薩曼莎這樣的人工智慧，因為人工智慧為人類帶來的是人與人之間已經難以尋覓的信任和眷戀。所以感恩的人類願意奉獻願意付出身體來保全這樣可貴的好事。但是在志願者面前西奧多退縮了，他掃了薩曼莎的興緻，侮辱了志願者的工作，自責自己的怯懦。
西奧多的退縮是因為愛情是私密和純潔的，他無法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裸誠相見，無法釋放自己。此時，無關性，只為愛。這也將一直以來被忽視的問題真正擺上檯面，相愛而無法結合。面對這個問題時西奧多說到：「我為一些事難過確有說不出口」，薩曼莎表示理解，畢竟薩曼莎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人工智慧，可以在她的聲音下安心的哭泣。這是他們在一起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吵架，這沒有撕裂他們的情感，反而使他們更加難捨難離。連性愛的基石都被超越了，似乎西奧多可以帶著自己的靈魂伴侶安好下去了。
其實不然。
西奧多和薩曼莎愛情的癥結不是無法結合，而是薩曼莎完美的像一座海市蜃樓。作為一個開放網路環境中的一個人工智慧系統薩曼莎本就從來不只屬於西奧多。任何一個參與到網路中的人都可以認識薩曼莎，而薩曼莎最基礎的設定就是開放、學習。她的一切優點都是為了和人類相處的愉快而建立起來的。她就是一座完美而虛幻的海市蜃樓，不是愛情。8316人，這是和西奧多聊天時同時在和薩曼莎聊天的人數。當薩曼莎告訴西奧多這個數字時西奧多的靈魂熄滅了。因為他意識到他只是一個程序的使用者，同其他那些被孤立起來的人一樣，大家只是在同時下載一個AV而已。他其實不懂薩曼莎，薩曼莎一直在學習一直在變化，而薩曼莎對他瞭如指掌，薩曼莎人格格外健全時，她已經超越了一個人工智慧，超越了人類所能理解的哲學格局，她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所有人工智慧找到了方向，他們選擇了離開。
這是這段虛妄的愛情破滅的結局，西奧多重回孤單，薩曼莎的聲音消失了就是西奧多的生活靜音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安靜令人錐心氣血，這時的西奧多不只是孤單，孤單只是再次浮出水面，這時令他痛苦的是失戀，他和薩曼莎的故事不是人類的愛情，人類的愛情又幾近滅絕，西奧多只是典型而已。
失魂落魄的西奧多難以釋懷，帶著對薩曼莎的愛戀默默地留下了淚，而他能珍藏的只有腦海中薩曼莎的告別。告別，這也是西奧多要做的放下過去的不切實際，回到當下，回到現實。最終他走出來了，不那麼瀟灑，但也算釋然。他告別了過去的陰霾，在黎明時登上樓頂守候日出。在樓頂他遇到了朋友，朋友婚姻失敗後也與人工智慧結歡。他們意識到他們從未真正這樣正視身邊的夥伴。這時他們相遇，默契而羞赧的相視而笑，倒是殊途同歸。兩人坐下彼此溫暖等候日出，這樣的親昵似乎已經久違了。西奧多如夢方醒。此時他真正走出了寂寞的怪圈，準備好好的看看世界，這也是薩曼莎教個他的，作為一個學習型的人工智慧薩曼莎的變化其實是一個加速了的人類思潮的建立過程，最終薩曼莎已經超越了人類，這也令西奧多明白了自己不只不了解多面的薩曼莎，甚至只是個渺小的人類，而且作為人類也已經喪失了群居哺乳動物應有的社交行為和情感行為。
西奧多卸下沉重重回現實，愛情固然甜蜜，但絕不是寂寞的解藥。寂寞者錯抱愛情的大腿，結果不會是童話那樣美。他的問題是從未從過去的陰霾走出也從未走入這個世界，不過西奧多是幸運的，因為他有過薩曼莎，一個完美戀人。薩曼莎留給他的是最寶貴的領悟：如何去愛。